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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05日10:39 北京晨报

  做人很难“难得糊涂”,尤其是感情之中的男女,思想常常不能受控,导致结果差之毫厘而谬之千里,再辩白也是枉然,只有去承受!真心的尚有可能化灾难为希望,若虚情假意则必然自食其果!慎重啊,当你的理智刚刚松动的时候……

  我们的爱情一开始就不是神秘的“恋”而是“亲”,浪漫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我是通过他老婆认识他的,他老婆最后说自己“引狼入室”。

  我和他老婆在一次培训班上是同桌,没事儿的时候女学员经常凑一起聊天,有一次聊到做饭,她说她基本不会,我知道她已经有孩子了,就问她,那你们家平时怎么办?她特坦然,“到食堂买呗,就在我们家楼下,挺方便的”。我的天呢,这哪儿是方便不方便的事儿,做饭是多大的享受呀!不做饭怎么是家呢?她说,“那你到我们家享受享受吧”。我就去了,她家离学校很近,我在那儿见到了他。

  我第一个感觉是,这居然也能组成个家?!虽然干净但没有人气儿。她家里是军人,上面有两个哥哥,她对我说,他们家就和《音乐之声》里面女教师到来之前的情况很像,是“军管制”。从她的形容中,我能感到他们父母对孩子的爱,完全用教化和批评的形式来表现的,她从记事儿开始,就没有印象母亲爱抚过、搂抱过她,她去我们家的时候看到我和我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惊讶,她觉得家长怎么能和孩子这样?我现在明白了,从一个没有身体语言家庭出来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是很难善解人意、体贴人,关爱人的。

  她对她丈夫、对女儿的关心也表现为一种军队作风,事情做得很具体,但绝对没有任何温情。他后来跟我说,当时结婚前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没觉得有多关键,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不那么是非,长得也不错,就答应了。

  去他们家时间多了,就和他熟悉了,我当时刚和男朋友吹了,一个人闲着心里烦,喜欢和人家凑热闹,她还张罗着让他帮我找个对象,当时我28岁,也算是大龄了。他开玩笑说,我那里的人哪儿有配得上你的呀!

  我挺会做饭的,每次到他家,他女儿都说,“小凌阿姨做的饭好吃……”一个人家的厨房,特别能反映一个家庭的“内幕”,那些过得有滋有味的人家,厨房可能会乱一些,但是各种调料、做饭的家什会一应俱全,充满生活气息。喜欢做饭的家庭主妇肯定挺有女人味儿的,她能把一个家庭张罗得红红火火的。他们家不是,厨房干净极了,根本不像有人在这里过日子。我第一次下厨的时候,他们家除了油、盐、酱、醋之外什么都没有,我那么将就地做出的鱼居然让他们满意得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他说,你赶快教教她(指他爱人)吧,让我们爷俩儿也享享福。我当时觉得这样的男人真是挺可怜的,我要是结婚,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丈夫受这样的罪。女人一旦觉得哪个男人值得心疼,她就有可能爱上他,直到现在我对他的感情中,心疼的成分始终占了很大比重。

  我脱产学习的一年之间,经常到他们家去做饭,同班的同学也跟着凑热闹。后来,每次我做饭他都站在一边打下手,剥棵葱什么的,我做出什么他们都大呼好吃。他第一次对我认真地说,“你来我们家之后,这个家才像个家”。他说得挺可怜、挺无奈的,说得我又别扭,又伤感。后来他对我明确表达,也是在厨房,当时我正在炒菜,他靠在门边上说,“我真想把你留在我们家做饭。”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居然有一种哀求在里面!一个男人对温情的渴望得到什么地步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现在有好多女孩子不会做饭,她们觉得那是非常俗气的事情,其实她们不懂,没有油烟味儿的,不开火的家只是摆设,不会做饭的女孩子有可能缺少亲和力。他是自然而然地亲近了我,我说的这个“亲”字很重要,我和他的爱情不像别人,一开始是神秘的“恋”,我和他很快就是实在的“亲”了。我没想过什么浪漫,只想能有个房子和他在一起,给他做饭。这样的开头似乎预示着我们的后来,浪漫的爱情对我们太奢侈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爱情中,有多少是纯粹的爱情,有多少是怜悯。

  他是个做学问的人,在他们研究所地位挺高的,是专家级,他的著作是那个领域的权威读本,但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每天吃了食堂的饭就去研究室,也没觉得乏味,偏偏我出现了,他说他开始心猿意马。

  我对这种对一个朋友家庭的“公然入侵”十分别扭,我说,你要是真喜欢我,就和你老婆挑明,至少我不能以这种身份再来你们家了。

  当时也正好结业了,我的单位和他们家离得远,没有理由再去。还没等我想出新理由,他已经找到我们单位了。他绝对不是那种特别胆大,说干就干的男人,能那么有勇气找到我单位,我知道他动了真心。

  那天我们在一个小饭馆里谈了很长时间,他说到了想和他妻子离婚,但是让我稍微等一段,他要逐渐地告诉她,就算一点感情也没有了,他也不忍心伤她。我一直在哭,他问我是不是着急了,我说不是,只是觉得自己不能马上尽情地照顾他。

  他是我见过的过得最狼狈的男人。他当时非常激动,说“有你这一句话,我就知足了”。我一直以为这种信誓旦旦的话,只有青春少年才会说得出,一个搞学问的人也会那么冲动!他说他从来没和女人说过那样的话……这几乎是我们的全部情话,你看是不是一点都不浪漫?

  我自己在海淀有一间房子,是单位分的,离他非常远,那会儿他来找我,经常是骑着自行车,从朝阳区的小营过来,要骑一个小时的路呢。有一次下雪,他到了之后对我说,“你知道我摔了多少次跤吗?一共5次”。他说得乐呵呵的,不是装出来的乐呵,他是真的觉得只要来找我多远的路也是高兴。他当时38岁,但他说这是他的初恋。

  我和他有这种关系一年之后做了一次流产,也恰恰在我做流产的前几天,他老婆查出肿瘤了,是乳腺癌。我觉得这就是命,我和他认识之后几乎就没消停过,总是一波连着一波,一个意外连着一个意外。本来我发现怀孕就非常糟糕,不仅是因为要做手术,更重要的是他始终不忍心和他老婆明说,他曾经让我动心的那个忍耐和软心肠,成了我爱他的拦路虎,现在他老婆又得癌症,离婚更变得遥遥无期。

  我做流产的时候他老婆刚住院3天,他说他把老婆安排好就过来。我也希望他能在医院陪我,哪怕是外边等也行呀。结果都轮到我了他还没到,我自己进了手术室,医生问,“为什么要流产”?我只好说,想再工作几年再生。医生说,“你的子宫发育得不太好,怀一次孕不容易,万一怀不上你想过吗?”我一下就傻了,医生的这种告诫挺吓人的,几乎是个终极性的定论。我跑出去想给他打电话,可是往哪儿打呢?打了他又能有什么主意呢?我比他还明白,只是当时真的需要有个人在身边陪陪我,扶我一下。

  我又重新回到手术室,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做了流产。在手术室外边歇了挺长时间才有力气站起来,下楼,我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才赶到了,跑得满头大汗,本来还顾影自怜的我,一看见他那个样子就心疼了。

  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每当我想埋怨他,责怪他不能决断的时候,一看他没有办法的样子,怨气马上就都会被心疼取代,所以他觉得我好,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爱情中,有多少是纯粹的爱情,有多少是怜悯。

  我憧憬了长久的爱情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仓皇上路了,我要带着他们的女儿,给她做饭,撑着一个根本没有权利撑着的家。

  从医院回来我和他郑重其事地说,虽然我也舍不得你,但这样的感情最终会把你拖垮。他特别坚定地摇头,只要你不离开我,再累也拖不垮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撤退,他就能坍塌。我只能等,等什么呢?我和他都明白,癌症不可能痊愈的, 我们只能等待,就是等待他妻子的死亡,这个等待即使不是主动的,但也有些卑鄙,让我都不敢盼望。

  他妻子住院的时候,他的女儿就放在我这里,因为在我这里他们俩人都放心。那个孩子特别心重,每天晚上都要抓着我的衣服才能睡着,我觉得孩子也挺可怜的,只要有个人就使劲地相信。

  我陪着她睡觉,想起自己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就被流掉的孩子,我想如果以后我能和他结婚,这个女孩儿可以跟着我,我一定会对她好的,因为她和她父亲一样需要别人爱。

  他老婆出院之后,我替她找了很多的药和偏方,我知道这些偏方不会管用的,但是我还是找,我想通过这种努力使良心得到安宁,也希望她真的能好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婚。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善良有时候是个“双刃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人最终会把所有人都伤了,因为人和人的利益是对立的,不可能共融,在这里面不能做个绝对的好人。

  他老婆也逐渐感到了我的存在,她说她是引狼入室。还到我的单位找过我的领导,我的领导为这找过我谈话。我什么也不说,也不恨她,真的想让她说痛快,一来她是病人,二来我也希望我们的矛盾真的激化起来,好让他最后下决心。

  出院之后,他老婆的脾气越来越差,连自己的女儿也开始怕她,他对我说,看来这婚是必须离了,要不然孩子也得被她逼疯。好不容易等到他被逼出离婚的意思,她又发现了癌症转移。

  复查的时候发现肺上面有阴影,已经有核桃那么大了,一做检查是转移癌。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凉,这意味着我们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婚。

  她又住院了,我要给她做饭,让他送过去,她知道这是我做的,从来没细问过,除了那次去我单位,她再没刁难过我,但是她拼命地刁难她的丈夫,让他陪床,一天都不能离开,他女儿只能放在我这里,我就成了承受这种刁难的“终端”。

  他经常是累得一回家就瘫在床上睡着了,早上起来再急着上班,好把下午陪她的时间抢出来,他的业务不能丢呀!他终于不用像以前那样,为见到我骑一个小时的车,我也可以没有阻力地走进他家,但面对的却是如此狼狈的情景,我憧憬了长久的爱情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仓皇上路了,我要带着他们的女儿,给她做饭,撑着一个根本没有权利撑着的家。

  我已经不习惯过不替他想、不心疼他的生活了,这是我进入这次爱情时就固定了的姿态。

  她在5个月后去世,后事办完后,他瘦了一圈儿,人也老了,我不知道她临终的时候对她女儿说了什么,那个我曾经爱怜的小女孩儿有股恶狠狠的敌意。事情消停了之后,我和他还有他的女儿过第一个星期天的时候,我认真地做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地坐下来,他说,已经记不得上次正经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我居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种老人才有的浑浊,是浑浊你知道吗?只有那种生命、锐气被磨损得差不多的老人,才会有这样的浑浊呀!多可怕!他才40多岁,别人可能会说这是报应。

  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以前我想过多少遍,如果我真到了去登记,我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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