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苗野

　　在娱乐圈混的人，说自己想十年磨一剑，想薄积而后发，这些话都是瞎掰。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就是名利，快速获得名利的办法就是靠一部戏一夜窜红，一炮打响。那些一直在圈子里辛勤工作的人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们在熬着，像熬中药一样熬着。

　　回头看看自己的出道经历，李冰冰说自己的命不好，没有那种一夜窜红的运气。她的名气是靠自己一部又一部不停地拍戏慢慢搭建起来的，从《过年回家》、《少年包青天》到《少年张三丰》，她无法确定是哪一部让自己成名的，只觉得有了上一部才有下一部，每一部都很重要，不敢怠慢，马虎不得，像爬山一样艰难。时间长了，她对工作有了一种依赖，以至于她觉得爱情只是生命中的点缀，而工作却永远是生活的支点。

　　冰冰这种操劳奔波的命跟她的睡姿会有联系吗？当然无从考证。不过，她说她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半睁着眼睛睡觉，从来没有完全合上过。这种人能得安逸吗？

　　命运的眷顾与荒诞

　　许多年过去了，冰冰仍然无法忘记爸爸默默流泪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流泪。

　　那天是爸爸的生日，没想到却是他这辈子最悲惨的一天。

　　冰冰的妈妈身体不好，心脏病，需要做开胸手术，可是冰冰的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支付医药费。爸爸妈妈都是普通的工人，妈妈因为心脏病已经好多年不上班了，早早地就办了病退在家，爸爸只是在一个酒厂工作，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百块钱。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爸爸决定出去做点小生意赚钱给妻子治病。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单位就说什么也不要他了。老百姓的办法就是送礼，于是冰冰的爸爸给厂长送礼，厂长收了钱，但就是不办事。冰冰爸爸生日的那天，他又去找厂长，厂长说：如果你一定要回来的话，得有个条件：你把咱们厂子的这几箱酒给卖了，你赚到钱，就可以回来上班。

　　冰冰的家在吉林省五常县。那天，冰冰的爸爸从五常租了汽车，准备把酒运到吉林市去卖。12月份的东北气温在零下20多度，可是为了安全，他就坐在酒箱子上，不敢坐进驾驶室。6个小时以后，到了吉林市，结果那个答应来买酒的人根本就没来。冰冰的爸爸这才发现自己让人给骗了。已经是半夜了，有一个好心的大姐对他说：这酒赶紧卸了吧，你再不卸就给你抢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几箱子酒怎么也值几万块钱哪。于是，他赶紧租了一个小破屋子，把酒卸了进去。因为怕晚上有人来劫酒，他一晚没合眼，抱着一根棍子坐在酒箱子上，时刻准备着跟人家打架，只要有人进来，他就跟他拼了。那些酒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妻子治病要用钱，治完病还要休息、疗养，大女儿冰冰正准备上大学，小女儿正在读高中，一家老小就全靠这些了。

　　他本来准备卖完酒就回家过生日的。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开始回忆自己这辈子的生活，他一生诚实耿直，却怎么沦落到这个份上呢？不禁潸然泪下。

　　天亮以后，他又租了一辆车，把这些酒再拉回去。来回整整三天，他一口饭也没吃，除了租车和房子，他身上就没有什么钱了。一进家门，爸爸就哭了，全家人都哭了。

　　那时的李冰冰刚刚当上了小学教师，比现在要胖上十几斤，两个脸颊在东北冻得永远是红红的，人称“红二团”，俗称“炕头红”。

　　在旧社会，穷人家的孩子惟一的出路就是考科举中进士，如今咱穷人翻身了，可是出路还是没多大变化，高考仍然是那些生在没权没势家庭的孩子改变自己命运的惟一希望吗？

　　爸爸妈妈一辈子受气，受尽了窝囊气，冰冰要给爸爸妈妈争光，给爸爸妈妈争口气。于是，冰冰决定考大学。

　　在吉林省五常县那样的小县城里，所有的人家对孩子的教育都是考大学，考上了大学才能有出息，在冰冰的心里，只要考上大学，车也有了，房也有了，什么都有了，用妈妈的东北话讲就是：嬴了。就是什么都不用干了，可以整天躺在床上睡大觉，再也不用为未来操心了。

　　当她还以为“上戏”就是“上边的戏”的意思的时候，在朋友的推荐下，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

　　带着两个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冰冰一看就是山区里出来的人，特朴实，说白了就是农民，就是土气。可是冰冰从来不觉得自己土。她师范学校音乐班毕业，会唱歌，会拉手风琴，会弹钢琴，舞蹈，就是表演差一些，但是，如果表演会了，就不来考大学了。她特别自信地就去考试了。事隔多年以后，当冰冰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她说：那时简直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她那时候一点不怕。几次考试过后，她坚信自己当年是班里的第一名。这次，她的自信没错。不久，她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事情似乎进行得太顺利了吧？哪能就这么如了冰冰的意呢？果然，没过多久，冰冰就接到上戏的电话，说：你不用来了，今年你不用上了。冰冰问：为什么我考上了，不让我去？那边的人哪有心思跟冰冰解释，只简单地说：不要你了。冰冰不死心，去学校追问，原因终于找到了：因为有人走后门，因为另外一个人要来，所以把她给扒拉下去了。

　　也许是命运的眷顾吧，那个要通过走后门进上戏的人终于改变了主意，至于因为什么改变主意，谁也不知道，对于冰冰来说，至今都是个谜。一个考取了优异成绩的人，最后却靠别人的一念之差上了大学，一个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却变成了别人的恩赐。那一年，冰冰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荒诞。

　　骨子里流的是行侠仗义的血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情吧，冰冰骨子里流的是行侠仗义的血，有一种女侠的气质，走在街上，也想着除强扶弱，打抱不平的那些事。无论戏里还是戏外，大家绝对不会用“妩媚”这两个字来形容她。

　　上中学的时候，都流行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什么的，她都快被书中的女主人公迷死了。里边净是侠女，有一身高深的武功，不露声色，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外冷内热，侠骨柔肠，冰冰喜欢死这样的人了。

　　她还仿照书里的情结抓过小偷呢，那小偷绝对以为她是武林高手了。

　　1996年上大学的时候，冰冰在深圳拍戏，妈妈过来陪她。那时候她一部戏赚的钱要比爸爸妈妈一年赚的都多，比他们几年的积蓄还多。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可以随便花钱了。那天，冰冰和妈妈逛街，外边下雨，她就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挑栗子，肩上背了一个双肩包。正挑着的时候，她听见书包的拉链响了。就在响的这个短短半秒钟之内，冰冰的脑子里闪现了无数个信息：“我妈要拿钱吗，可是发现我妈两只手都在前面，这不还在挑吗。呀，是小偷，怎么办？我一回头，小偷一定跑了。”当她把这些东西全都想好了的时候，她没有回头，而是把右手向后“啪”一回身，使劲一抓，同时还像电影里的侠女一样大叫一声：“啊！”就觉得手里抓住了一个人的衣服。冰冰这才回头，发现自己抓着一个男人的前襟，她大声说：你偷我的钱！那男的当时就傻了。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他说：没有。冰冰说：没有？没有我的包怎么开了呢？她一转身对妈妈说：妈，你看我的钱包丢了没有。妈妈说，钱包还在。这时冰冰才松了手。等她再抬头的时候，人就没了。付了栗子的钱，冰冰和妈妈打着伞继续往前走。像这样的小偷，冰冰一共逮了两次。两个小偷都被她吓坏了。

　　因为遗传的原因，冰冰的身体很弱，可是她偏偏喜欢拍打戏，她就是要当女侠，她说自己就是喜欢打，摔死了自己也高兴。

　　演女侠毕竟要比别人付出的体力和经历更多，而且也要面对更多的有损于身体健康的挑战。最严重的一次是前年，拍《少年张三丰》的时候。有一场夏天的戏，但要在冬天3月的北京拍，在怀柔。山边上有一条河，从河里边抽出来的水淋了她7个小时，早上10点钟太阳出来开始淋，一直淋到太阳下山。每当雨打到脸上的时候，冰冰就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刘胡兰》这本书，说风吹到脸上像刀割的一样疼，当时理解不上去，这次她真的感觉到了雨打在额头上像刀割的一样是什么感觉了，疼得她没处藏没处躲。她当时在雨里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只要做一个动作，她的心跳就不齐了，不规律了。她当时就傻了，因为妈妈有心脏病，她就老有一个阴影，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肯定有毛病。于是她赶紧停下来，呼气、吐气、调整，坐在那歇着，不能动了，就在那儿等着，5分钟以后大概好了，可是大气稍喘一口，这心跳又要没有了。可是也不能总等着呀，浑身很凉，特别冷，于是就拍拍停停地坚持到了晚上。拍到晚上7点多钟，当天晚上还有一场夜戏，她实在是太疲倦了，拍不动了，可还想坚持。晚上，化妆师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化了一半的妆，就不化了，说：你回家休息吧，干什么这么拼命？走出门去，冰冰忍不住哭了。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再拍戏她都不行，只要一动，心跳就感觉没有了。有一次，她在小区的院里跟妈妈散步，她无意中踢了两下腿，心跳突然就乱了。那一段时间还不能上楼，大概有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不能动。

　　几年下来，冰冰落了一身的病，积劳成疾了。平时腰疼，肩膀疼，背疼，还有颈椎病，浑身都难受，晚上睡觉都能把自己给疼醒了。拍完一部戏以后，她都要把自己的身体“大修”一次。最近拍完《飞鹰女侠》以后就一直在看病，在治，肚子上和腰上都是针灸的针眼。因为针扎得很深，她觉得像是被人拿刀子捅自己的感觉，巨疼无比，感觉大夫快给自己扎透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冰冰天天头疼，后来才发现是颈椎病导致的，后来去治疗颈椎病之后，头疼次数减少了。有颈椎病的人最怕坐飞机，一听说让她坐飞机，冰冰都愁死了。

　　从张元的电影《过年回家》，到《少年包青天》，《少年张三丰》，再到刚刚在日本拍完的《飞鹰女侠》，冰冰一直都很敬业，像工作狂那样的工作，从没松懈过。她说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只能付出辛苦。好多人问她：你是哪部戏出来的？哪部戏对你影响最大？每当这时，冰冰想了一想，她从来都说不出自己是靠哪部戏出来的，在她的经历中，每一部戏都很重要，留给大家的印象是一部一部的戏慢慢加深的。她觉得就像爬山一样，差一步都上不来，挺辛苦的，走得也挺累的。像所有演艺圈里的人一样，她也希望自己能一炮打响，可是她说自己没有那样的好命。

　　拍戏以外的生活冰冰形容为“简单、空虚、无聊”，主要是看剧本。她在北京的时候，父母就会来北京，她要拍戏了，他们就回杭州跟冰冰的妹妹在一起。她们家吃、喝、穿、住什么的没有你我之分，小的时候是爸爸妈妈挣钱，大家一起花，现在是冰冰挣钱，全家人一起花。

　　冰冰曾有过恋爱的经历，但都无疾而终，她也不愿更多谈及。对她来说，爱情只是她人生中锦上添花的一件事，而不是雪中送炭的事，即使有了爱，她也会继续自己在事业上的追求。她说，人生苦短，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