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人造美女”的话题已经讨论很久了,对此当事人表过态,旁观者发过言,专家做出过指导,但对于我来讲,动枪动刀捉的毕竟是别人身上的虱子,眼下迫切解决的是自己身上的肥肉。尤其是这个时候,在经过春节一通胡吃海塞,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像600工分。由此,我以女子=小人之心度一下狂贬“人造美女”力捧“天然美女”的君子之心——你们过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知道水桶(腰)穿上什么都是水桶,况且光鲜的衣服向来就不是为水桶准备的。
“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人”。说来说去还是“女为悦己者容”,而悦己者是男人,这个规律千年以来何曾变过。只不过在“成衣”象征的工业时代,女人的“自虐”行为看起来更自觉更自愿,而且商业和科技让自虐的方式更加多样化。信息在此的作用是更便于全球化的“交叉感染”。
只有更美没有最美
去年美女特别多。广州第一人造美女、昆明第一人造美女、长沙第一人造美女、上海第一人造美女……全国各地的春心在美丽的诱惑面前纷纷被撩拨起来了,纷纷伤筋动骨地把自己修修补补,直至成为另一个人。比起国内美女的动枪动刀,“先进国家”们的美女制造方式看上去更像一个“和平解决方案”。
比如31岁的英国女人潘多拉甘妮,不锻炼不吃药也没经过“刀削”,但生生把自己的腰围从25英寸减到了19英寸———她靠的是持续两年的束腰。具体讲就是,每天穿束腹衣长达12小时,每隔4小时更换一件,并在皮肤和衣服之间放一层棉织物防止摩擦。束腰者在几个月内,连续更换越来越紧的束腹衣,同时延长穿它的时间。当然伴随“风平浪静”的是“触目惊心”———腰身缩减的同时,胃部和脾脏会向上移动,而肠子和膀胱则向下移动,长期束腰还会导致食欲不振,促使胃萎缩,但对于甘妮们而言,这样的结果依然抵消不了细腰带来的良好感觉:“我的偶像是四五十年代的影星,像费雯丽和索菲亚罗兰等,尽管我永远不可能像她们那样性感迷人,但我至少拥有了部分的美丽动人。”束腰还只是第一步骤,甘妮进一步的“美体”是通过定做的紧身衣压低锁骨来增长脖子。
另外,听说“削足适履”也有了现实的版本。美国加利福尼亚的学生莎朗尼科尔坚持用弯脚器使自己的脚减少了两个尺码达到了她理想中的莲花脚。穿上这种金属制成的弯脚器一次数小时,可以弯曲趾骨使脚踝前移,产生一个特别的拱形,从而减小脚的尺码———尽管中国在半个世纪前已经根除了缠足的陋习,现代姑娘们仍鼓足勇气为美冒险。
那些位列“美的偶像”中的人们活得也不见安生,越是极致越是有极致的要求,比如模特们。某国内品牌把新推出的服装腰围严格限定在58-60厘米,腰围59厘米的模特为了穿上衣服,都不敢吃晚饭。如果再规定了其他两围,这世界真不知还有几个人能穿进去。但和国外的某些设计师相比,这还算仁慈。
据某位在欧洲时装界走红的中国模特说:“欧洲,特别是法国的设计师,几乎每场时装表演都让模特穿紧身胸衣。感觉?胸闷,喘不过气!而且不能弯腰——腰身都被固定住了。有时候还得戴颈箍——就像一些土著民族为了把女人脖子拉长套的金属圈,这样我们各个仰着头,根本没法看前面的路,就由两个男人扶着走。”——左右伸开两臂,很像十字架上耶稣的造型,不同的是耶稣低下头怜悯普罗大众,模特高昂着头却不知路在何方。
如果用女性束胸衣背后两条交叉后可拉紧的绳子做比喻——那么一条就是“潮流”和“时尚”也就是“从众”,用这样的标准要求个人,隆胸、束腰、拔颈、削足适履自然成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方式。“时尚”这个形象性词误导了我们:以为他是一股永远向前没有尽头的活水。新人类最容易相信这一点,听过他们的歌谣吗?——“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怕他们骂你“老”,去提醒他们“后浪”最终也会重蹈覆辙。时尚之于我们的“生活方式”,其实不过是一些此起彼伏的泡泡之于一锅老汤。
男人说:美丽是你们的,但最终还是我们的
而另一条就是几千年来“女为悦己者容”而悦己者是男人。从18世纪开始,男性设计师就矢志不渝地塑造着女性的“理想身材”。18世纪的贵族女子是不是这个样子?高昂着用面粉、铁丝固定的一缕缕发辫、羽毛、珠宝的头,穿大蓬裙。到了19世纪70年代,为了追求更婀娜的女性形态,女人身上又架起了裙架。19世纪末,拆了裙架改用束胸衣,那时侧面呈“S”形的女性最时尚。
被男人把持了300年的时尚界,也有个把反抗者。已故的夏耐尔最先打破了这些男人指定的“女性标准”。直到现在她也是为数不多的最不看
男人脸色的女设计师。她完全抛弃了欧洲传统的长裙、裙撑、胸衣、臀垫以及他们搭起来的“曲线美”。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她那实用的箱形两截式裙装在20世纪初遭到了上层社会女人的抵制——她们的审美已经和男人保持一致了。遗憾的还包括,接替夏耐尔的是一个男设计师,而现在她设计的“高级女装”已成为夏耐尔曾反叛的上流社会的行头。
之后的女设计师就更加伐善可陈了。微微安-韦斯特伍德的所谓“叛逆”更像是在“挂羊头卖狗肉”,这个让年轻丈夫当助手的老太太最主要的功绩就是把街头时装糅进高级时装,在表现女性“曲线”方面比男设计师有过之无不及。她把传统的高跟鞋的后跟引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把前跟加厚,让脚好受些;她使用臀垫塑造夸张的肥臀,用装饰物和亮色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向“关键部位”。她让内衣外穿……她的女装具备真正的“危险曲线”。
美丽中的政治哲学
女性是否时尚是透过男人眼睛看的,女人美的文学模式也是男人创造的。早在《诗经》中就有叹为观止的句子,比如《硕人》“耕者忘其犁”,“羞花闭月”——这是男人对罗敷、西施们的赞美,也是他们在挑战自己的想像力,文学技巧也跟着百花齐放了。另外有作家在他们的美文中,把他认为性感的女人比做“豆腐脑”,男人仍称女人秀色可餐,以现在标准的多元化,依据自己的口味把女性“可人”的标准定为“可口可乐”、“红酒”或者“卤煮火烧”。在中国诗里“可怜”是“可爱”的同义词,男人向有保护异性的嗜好,而在青黄不接的过渡年代,颠簸困苦的生活情形更加速了这种倾向。“宽袍大袖的、端凝的妇女现在发现太福相了是不行的,做个薄命的人反倒于她们有利。”能写善画、喜好奇装异服的没落贵族张爱玲的所感所悟说女人的同时看见了男人,说衣服描绘出政治———男权社会最高的层面,她为看起来变幻莫测的流行找到了“规律”——这规律适用于她看到的流行之怪现状,也适用于她没能看到的现在(甚至未来)?
“男人统治世界,女人靠统治男人统治世界”,真是这样吗?《ELLE》杂志中文版去年11月号发出了一项面向全球5.5万名女性的大调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对中国女人格外重要。43%的女人认为这就是成功,高于亚洲和全球的平均水平。中国女人认为,工作首先意味着经济独立——同月,六朝古都的南京又发生了南京的丈夫跳槽,妻子即被取消竞聘资格的事——现代女人的强悍到底是自觉自愿还是生活所迫?
所以女人只能美丽,先天不足就得后天人造,靠美丽取悦男人,然后取悦世界,用色素红唇、用硅胶隆胸、修补处女膜……这些不是用来为男人服务的吗?社会为女人制定的规则,男人为美丽指定的标准从来没有变过,变化的只是方式——当年的小女孩是在“过来人”的强迫下缠足的,而在“成衣”象征的工业时代,女人的“自虐”行为看起来更自觉更自愿,而且商业和科技让自虐的方式更加多样化。信息在此的作用是更便于全球化的“交叉感染”。
所谓女人和衣服的战争,发动者和受益者从来都是男人,对于美丽,其实女人只有使用权,产权掌握在男人手里,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