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亚楠 摄影/鲍利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巴黎，无论去过的没有去过的。

　　所以，在有的人眼中，巴黎不仅仅是“浪漫”的代名词。比如鲍利辉。

　　他眼中的巴黎是透明的，会折射光线的，人与物的景象是叠加的。于是，巴黎在他的镜头里有些虚幻，犹如梦境，然而，却又是真实的存在。

　　他是应法国尼斯国际摄影节之邀，前去举办个人摄影展览。巴黎只是他行程中一个稍作停留而近乎华丽和奢侈的驿站。

　　这个时期，不幸发生了恐怖的9.11事件。与所有著名的都市一样，巴黎发出了自己惊骇而迅疾的声音后，旋即恢复了她惯常的慵懒。

　　这份慵懒是属于艺术和创作的。因此，巴黎的街上，商店，橱窗上数不清的镜子和玻璃门窗仍然是一尘不染地透明，折射映照出叠加出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巴黎。

　　鲍利辉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用他随身携带的“武器”——照相机，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的巴黎。

　　这些照片的视觉不像其他观光人一样，流连于那些全世界的人都烂熟的著名风景名胜，就像我们看到过的巴黎风景明信片。

　　然而，被颠覆的巴黎依然很美。

　　香榭丽舍大道上没有了车流如织的热闹，没有了凯旋门前游人的喧嚣，只有清朗的树尖和突兀的灯臂。一张巴黎女郎的脸若隐若现，眼睛却被夸张地突出了，注视着镜头以外的巴黎。

　　她的眼神令人想起诗人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其中第一章“陌生人”中的诗句：

　　——喂！你这位猜不透的人，你说说你最爱谁呢？父亲还是母亲？姐妹还是兄弟？

　　——哦……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没有姐妹也没有兄弟。

　　——那朋友呢？

　　——这……您说出了一个我至今还一无所知的词儿。

　　——祖国呢？

　　——我甚至不知道她坐落在什么方位。

　　——美呢？

　　——这我会倾心地爱，美是女神和不朽的……

　　——金子呢？

　　——我恨它，就像你恨上帝一样。

　　——哎呀！你究竟爱什么呀？你这个不同寻常的陌生人！

　　——我爱云……过往的浮云……那边……那边……美妙的云！

　　眼睛，眼睛，又是眼睛……

　　玻璃上的巴黎有那么多女人的眼睛，仿佛在默诵着诗人100多年前写下的文字，如今，仍然是如此贴切。

　　9.11以后，包括巴黎在内的西方城市，仿佛从一个志满意得、富有骄横的宠儿，一下子变成了惊恐不安、不知所措的弃儿。浮华的背后，是一股股寒彻骨髓的冷气。

　　陌生人鲍利辉恣意地按动着快门，像一个趁火打劫的“海盗”，把巴黎巨大的忧郁叠加在薄薄的36MM的胶片上，传递给无辜的多少有些茫然的东方读者。

　　鲍利辉甚至沉迷于这种近乎游戏的创作之中。他说：“难道你没有闻到巴黎的香味儿？

　　是的，他闻到了。

　　尽管忧郁，尽管陌生，但巴黎的香味儿千百年来永远萦绕在地球的衣襟上。它是波尔多葡萄酒、CD香水和巴黎女郎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一种忧郁的香味儿。

　　100多年以后，巴黎忧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朗开来。

　　因此，陌生的昆明人鲍利辉的疯狂举止是值得称道的。

　　玻璃上的、被叠加的重影的巴黎，让我们感受到另外的真实。任何描写和拍摄巴黎的创作都是危险的，因为那里诞生过太多的伟人，太多的艺术家、诗人、作家。鲍利辉狡猾地避开了这份尴尬，却创造出一种闻所未闻的摄影方式，制造出一个见所未见的巴黎。

　　想不到100多年以前的伟大的法兰西诗人沙尔.波德莱尔，和我们想到的竟然如此令人惊恐地相似：

　　一扇被蜡烛照亮的窗户，是最深邃、最神秘、最丰富、最阴郁、最刺眼的。人们在阳光下所看到的东西远不如在一块玻璃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有趣、更引人。在这个黑洞洞的，或者是光亮的窗洞里，生命在生长、梦想、受难。

　　实际上，玻璃上的巴黎就是鲍利辉的巴黎，只属于鲍利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