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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剪去花朵的玫瑰枝条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08日08:49 深圳青年 俏女郎

  到芬兰的第一年,整个夏天我都在农场打工。早上五点起来,骑车到郊外,开始摘果子。每天要摘四五百公斤,足足可以装十几大麻袋,然后还要抬到场外去过磅。生活很辛苦,一个夏天下来,我晒得又黑又瘦。

  秋天来的时候我托人找到一家旅馆打工。我第一眼看到蒂姆的时候就很不喜欢他,胖胖的一个老头,眼镜架到鼻子上,很精明的样子。他看过我的工作申请表之后冷冷地说如
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试用一个星期。

  开始试用后,蒂姆让人教我铺床和整理房间,每天负责一层楼的打扫工作。我干得很认真,一丝不苟。可是尽管这样,蒂姆每天来检查的时候,还是会挑出一些几乎不是毛病的毛病。譬如在玻璃台上发现一根头发,或者在阳台上看到一片枯叶。他会很严厉地批评我,或者一路下楼梯都喋喋不休。我常常在心里愤愤不平。可是我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很在乎这份工作。

  一个星期之后,蒂姆通知我下周开始可以正式来上班了。然后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我知道这是我一个星期的酬劳,我向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兴高采烈地离开。

  路上我很欣喜地打开信封,却发现只有三十欧元。这是个少得可怜的数字。我郁闷极了,回去我拨通蒂姆的电话礼貌地问三十欧元是怎么回事。他在那边很不高兴地告诉我,试用是没有工资的,这只是GIFT,是一个小礼物。挂了电话我气愤极了,我的芬兰朋友明明告诉我试用也是会有工资的,虽然会低些。

  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去上班。因为我实在是很需要钱:我要买医疗保险,我还想存够钱买一台电脑。上班了我才发现工作远远比我想象的要辛苦,现在我要一个人负责三个楼层二十多间房子的打扫。我要从上午八点一直干到下午三点,我的手臂每天都累到发酸,可是我咬牙告诉我自己必须要坚持。我得过生活。

  十一月感恩节到来的那天,我领了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从旅馆出来,天上飘着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打开信封我看到了整整400欧元。我恨不得亲一口,多漂亮的一沓纸啊。

  回到家洗了个澡,工作了一天我浑身都脏兮兮的。梳洗好出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钱拿出来放好。可是,我一下子懵了。钱不见了,我疯了一样冲出门,一路往回去找。雪很大,跑到广场的时候,我快绝望了。怎么会丢呢?怎么会丢呢?会不会是蒂姆拿了,或者他捡到了?

  我跑回旅馆,看到蒂姆在柜台后面看书。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蒂姆,你看到我装工资的信封了么?”他摇摇头。

  我再也忍不住开始哭起来。我辛苦了一个月的成果没有了,我的新年愿望也落空了。我往回走的时候,蒂姆叫住我,“小姑娘,你怎么了?今天是感恩节,你哭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我为什么不哭?我从来这里就不顺利极了:上课语言我听不懂,每天只能休息几个小时,可是楼上的芬兰人在午夜还放着音响,辛苦了一个月的工资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我还要用它买医疗保险……”我一口气发完我所有的牢骚。

  他突然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束剪去花朵的玫瑰枝条,递给我:“我给你的感恩节礼物。”我愣了一下,接都没接。天啊,他居然送给我这样的礼物,这狡猾的吝啬的小老头,我讨厌他。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城里。飘飘的雪无止境地落着,美丽的烟花在深邃的夜空中绽放,像一个闹钟,提醒着每一个人,圣诞节又快来了。一个人在路上闲逛,可是我这么难过。我想买一条围巾给自己的愿望都落空了。来芬兰的这些日子里,我从来都没有一天过得幸福。

  回到住的地方天色已晚。很冷,一下车我几乎被冻得打了个冷颤,我哆嗦着开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都这么晚了,天气这么冷,我怀疑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蒂姆。他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信封说,“你的工资掉在旅馆里了,当时我没有看到。现在拿来还给你。当时我送给你带有荆棘的枝条,是要告诉你不仅要感激幸福,我们更要感激苦难。这一些挫折的经历,将会是你生命里最宝贵的财富。”

  他的脸色发青,说话的声音颤颤的,这样冷的夜里,他等了我多久?拿着沉甸甸的信封,我又哭起来,“谢谢你,蒂姆。”

  以后每次面对挫折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蒂姆的那句话:我们更要感激苦难。现在,我在芬兰拿到建筑学硕士学位。我一直想把蒂姆后来送给我的工资去退还给他,因为后来我在挂大衣的衣橱里发现了那不见的400欧元。可是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辞了工作回了乡下。他可能已经不再记得我,可是,我永远都会记得我来芬兰的第一场雪,以及那个叫蒂姆的老人为我所做的一切。(文/于筱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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