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飘(新浪网友)

　　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似乎只是针对男人而言，对于女人则另当别论。90年代末，我揣着英文专业和中文专业的双料文凭满面怀信心来到深圳这个已经烧得发烫的城市。但找工作却并非想象中容易，每天赶早去买《深圳特区报》，先查阅〈招聘金页〉，豆腐块般的招聘广告一块也不落下，到后来，我几乎不用看就能背出差不离的广告辞：XX职位，女，22岁以下，本科学历，粤语流利，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初出茅庐的我谈何工作经验，更别提我一跨出校门竟然就老了，24岁了！真恨父母当初怎么不懂得胎教。疲惫饥渴的时候直感叹书中连面包都没有。奔波近一个月终于在一家台资厂谋得总经理秘书一职。

　　费尽周折得来的工作如获至宝，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总经理秘书已经早有其人了，一位湖南女孩阿霞，而且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娇嫩的面容让女同胞恐慌得不忍揽镜自照，婀娜的腰姿在男人面前一晃会令人心生邪念，恨不能揽月入怀。总经理对我介绍说，他需要左右手来分担繁多的工作，霞伴他应付公司外面的业务，我助他处理公司内部的日常事务，内外分工明确倒也合情合理。初来乍到的我，面对绝色佳人，无形中成了丑小鸭，工作中自知勤勤恳恳、谨小慎微，短期内快速熟悉了公司的运作情况，与人相处融洽，处理事务得心应手，安排工作井井有条。总经理乐得把一大半担子卸下来撂给了我。我成了当之无愧的能干秘书。天长日久，我了解到阿霞是总经理在某大酒店一夜情之后，意犹未尽打包捎带回家的残羹冷炙。同事中有好事者根据两位秘书的不同籍贯分赠绰号：“香(湘)秘”、“干(赣)秘”。我当初只当是谐音之趣而已。

　　“香秘”果真不凡，薪水是我的两倍，在公司真有呼风唤雨之势，单凭出则宝马，司机陪驾，就让打工族眼热三分了，信口训话无人不洗耳恭听，无人不心存威惧，闲庭漫步时踱到你身边会阴气顿生，因为她形同老板的电子眼，扫描到哪里，哪里有漏洞哪里就挨罚。“香秘”踱到车间，待机的车床修复了，赶不出的货到手了；迈进洗手间，泡厕所闲聊的溜之大吉；最遭殃的数采购部，隔三差五埋怨采购的东西太贵，增加产品成本，让她与客户谈判处于被动地位。有一次她竟然派人抽查办公室每包打印纸的包装数，每包100张，结果当然查出数量短缺，采购员受罚，供应商被迫补足差额，此后价格当然要上涨，但显而易见的提高价格，采购则更难辞其咎，反正被动挨打左右不是人，直感慨香秘书美丽“冻”人。

　　对于我，也许慑于总经理对我的器重，也许因为我的学识、我的孤傲，“香秘”在“干秘”的面前有所收敛，她的眼神也告诉我她对我十二分地忌恨。我常告诫自己，你且凭你的天姿国色去吃香喝辣，我自有满腹经纶在泥泞中踏出一条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满腹经纶”咋敌“天姿国色”！当我躲在墙角细声细气接听亲朋电话时，她的幽香突然袭过来，咒你浪费老板的资源等于偷老板的腰包，会让你大热天打寒颤。当我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急切地盼着周末可以走出牢笼去“放风”的时候，她给我撂下一堆资料，“总经理交代要你立马加班翻译”，我的心冷到了冰点，我的牙根快崩断了，心底直骂“狐假虎威冻美人”。

　　“香秘”明里生活在众星捧月、诌言奉承当中，优哉游哉不亦乐乎！但天有不测风云。总经理生性喜欢拈花惹草，从台湾小岛走到大陆这广阔的“百花园”，真是美不胜收，在台湾少吃一顿便餐就可在大陆拈一朵“鲜花”，到手的香秘根本就不是香饽饽，他有太多的欲太多的望，高兴时还会把恩泽惠及他的男性下属。远在台湾的董事长则最见不得他拿自己的家业来如此挥霍。那一天总经理过生日，他兴高采烈招集所有部门男经理下午两点钟就去了某大酒店。而下午五点钟台湾的董事长突然驾到，本想给总经理一个惊喜，与之共庆生日晚宴以示厚爱，谁料想群龙不见首本已不悦，打手机联系一个个关机，惹得老爷子无名火起、大发雷霆。“香秘”本是机灵人，火速赶往酒店通风报信，十万火急地催促服务员开门入室，然而一丝不挂正在床上“冲浪”的总经理，一见她就掴过去重重的一掌。她羞恕难当，撂下话破门而出，高跟鞋巅巅撞撞，一脚踏空，滚下了好几个台阶，匆匆下楼的总经理从她的身上跨过去，不理不问，径直火急火燎地驱车回去见董事长，也许是酒劲三分，也许是超速驾驶，在拐角处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柜车亲密接触，碎裂飞溅的车窗玻璃夺去了他的光明，紧跟着失去了权势，失去了工作，失去了金钱，失去了“百花园”……“香秘”真的不香了，同事们直呼之李小霞!

　　阿霞在医院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出于仁义，董事长以工伤待之，暂时代行总经理之职的我，常派人去侍候她，偶尔也去看望她，有一回我在餐馆买了一盅鸡煲给她，看她双右手吊着绷带，就坐下来舀给她喝，她突然扭过脸去，马虎的我把满满一勺汤淋在她脸侧面的伤口上，我生怕她又要发小姐脾气了，急忙用纸巾小心擦拭，偷偷瞟她一眼，原来她感动得双泪直流呢。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残缺的脸蛋少了几许美艳，却流露出了人间真情--渴望真诚、渴望爱心，充满感激、充满愧疚……就在这一次，阿霞向我躺开了心扉：其实她和我一样来自贫困的内陆农村，她没有机会读太多书却有太多抚养弟妹的责任，天生丽姿，却很难找到正当的赚钱途径，相反却有太多邪恶的眼睛垂倩，酒店里有相当一部分像她一样青春靓丽的姐妹沦落红尘，能像她一样遇上贵人洗脚上岸已经算是幸运，尽管她依然逃不脱总经理的淫威和夜夜纠缠。她明白自己是打工同胞的眼中钉，但她除了做老板的“电子眼”之外，还能怎样博取老板欢心？一无用处又怎能长久地白拿白喝？她很羡慕我有高学历，也曾经真的很妒忌我。我安慰她，过往一切任其随风去吧，开导她不如趁现在小有积蓄独立开家小百货店或是小餐馆之类。阿霞说她冰冻的心开始融化了。

　　阿霞出院不久，我们工厂门口多了一家餐馆，湘江人的手艺吃得我们心服口服，美人儿灿烂的笑容更是把典雅的小餐馆装点得满庭生辉，宾客纷至沓来，解冻的美人儿赚了个钵满盆满，更在人生的舞台上找回了珍贵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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