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情100》
现在是9月,正午的西贡很热,我坐在范五老街口的一家咖啡馆门口。
和往常一样我喝越南滴滤式冰咖啡。他们给我一套正在滴漏的咖啡具,底下是装了巨大岩冰的玻璃杯子,西贡的大街小巷都有人骑着摩托拉着一大块一大块的冰,所以杯子里的冰块是用凿子取得的。
褐黑色咖啡一滴一滴的通过不锈钢滤网砸在透明的冰上。
个子很小的女孩子卖着明信片,漆黑的短头发,粉色T恤,一言不发地走在人后面,人家回头,她才羞涩地把明信片摊开,人家一摇头,她一下就跑开了。
阳光就照在我的桌子边上,等待一杯咖啡萃取的时间是10分钟,我点了一根烟。
左边是一个美国肥佬,全身都有文身,他要的法式壶咖啡。他的同伴骑了一辆摩托过来,这位帅得多,像爱德华诺顿。
来西贡之前看到一幅画,一越南女子穿澳黛站在一片落花之中,那幅画叫《西贡落英》。
我来了,但是没有看到落英,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人民币一块钱,就可以得到一杯无比香浓的罗比士达。
我喝下的咖啡清苦而冰甜,咖啡把上面的一切挡在了身体之外。
肥佬把壶往下压,他的咖啡也好了,他倒出来加了甜腻的炼乳,这是西贡咖啡馆专门拿来对付老外的。
那个粉红女孩走过来,坐在我的右边,一转头,看见她的两只手都如火柴棍,肌肉萎缩。
老板端了一盘虾给她,这就是她的中餐?
她细瘦的手拿着一只叉子,一只虾一只虾的往嘴里送。
她的动作跟常人不一样,吃力而怪异,但是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优雅。
这份优雅完全独立于喧嚣的范五老街区以外,缓慢而有秩序,同时它又是有趣的———与左边肥佬喝咖啡的动作相映成趣。
女孩子吃完虾又挥了挥手,他们给了她一杯冰水,然后她慢慢地喝。
阳光照过来,照到她的杯子上,反光正好映射我的眼睛,我端起杯子来挡住半张脸———我看到的西贡和咖啡杯里的西贡不大相同。
前者直接粘糊后者香浓晶莹。
咖啡杯里的西贡,我想这是我想要的。
走近,发现是我的芳邻挪威女子尼娜在做瑜珈,身子睡在一块沙笼上,脚是朝天的。我没有惊扰她,继续往前。
我很满意自己和眼前的一切,听得到光脚走在细而白的沙滩上的声音———,就像锦衣与身体的摩擦。
不过,我是布衣,布衣夜行更有一种直白和勇往直前。(文/鞠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