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情100》
报纸上说,秋天是一个忧郁的季节,这座城市里的人相继患上了忧郁症。
但我却手捧着美国制造的《国家地理》杂志,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我知道:生活在别处。
写下这句诗的是兰波。许久以前的一个美好下午,另一位诗人魏尔伦,穿着拖鞋上街买药,就被这个兰波,从他的妻子身边掳走,离开阳光照耀下的街市和楼房,奔向别处。
到了别处,他们却没有找到生活,暴雨一样的爱情去若疾风。兰波的身体伤痕累累,但他仍然孤身前往别处的别处。他到了热带。在发烫的尘土中,丢失了诗歌,却找到了宁静。我手头的《国家地理》,就经常将兰波生活过的明亮的非洲,印刷在那些优质的纸张上。
《国家地理》就是这样一份关于“别处”的杂志。它将我们“知道”之外存在的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它告诉我们,在太空中,人的肌肉会渐渐地,比豆腐还要柔软,骨头中坚硬的成分,会像水一样流失。还有那些陌生的种族,他们以迥异于我们的方式,在珠峰脚下,或是沙漠中心,繁衍生息。而另外一些动物,它们往往生得过于复杂,只能走向灭绝,成为传说。
10月22日的夜晚,我坐在龙溪镇的某一条街边吃云南米线。我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发廊,横七竖八的水果摊,孩子们下了晚自习,呼啸着走过,那些画满人体的VCD碟套上,布满了灰尘。我忽然意识到,我实际上被囚禁在一个多么破烂的匣子里。
这时候,我只能奔向《国家地理》,奔向那其中无人的世界。树林与烟云相交。湖水在僻静的一角吞食光线。还有九九归一的荒野。所有这些,都并不等待被我们的意识所照亮。可怜的,其实是我们,最终只能龟缩在自己可怜的巢中,在仰视那些闯入者带回来的它们的幻影之后,无可救药地陷入对它们的缅想之中。
还是22日的夜晚,人行道上,一个女孩迎面向我走来。她正在打手机,但是却泪流满面。这个女孩的泪水,让我一下子想起奥登的诗句:“这苍白的时代,我们蜉蝣一样的生命”。大学时读到时,就想象蜉蝣样子,总归是软弱无力的吧。但是2003年5月号的《国家地理》却告诉我,以前的想象错得离谱。
那张照片上,巨大的蜉蝣布满匈牙利的提索河。雄蜉长长的尾巴,如同骄傲的胡须。它们在河面上,像一只巨大的挺进的军队。这些蜉蝣幼年在水下埋伏长达3年,成年之后,便在水面上蜕皮,然后飞行,疯狂地交配、死亡。所有这一切,全在几个小时之内发生。
我的心情好一些了。(文/贺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