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半夜打电话来,说,我没有爱情。我说,没有爱情就睡觉。女友很绝望,她说,我睡不着。我说,我也没有爱情,但是我们必须要睡觉,睡着了我们也许就有爱情了。
女友还是不肯放电话,她反反复复说,我没有爱情,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男人值得我爱,但是我还是想有人爱,也想去爱人。最后我烦了,就说,你去听歌吧,听娃娃的,有一首歌叫《不明白》,唱的是“春天的风是怎么吹,冬天的雪
是怎么落,我从来不明白,就像不明白怎么去爱你”。我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是这样。
于是女友就真的放下电话准备睡觉了。她打电话来不过是想倾诉,现在不仅倾诉了,还知道世界上没有爱情的女人原来大有人在,连我一向逞强,也会在半夜坦白,要到梦中去找爱情。
总是有人找上门来倾诉,每回我都拿为什么一定要有爱情或为什么一定要幸福作答。说这话时我像个智者,悲天悯人,像个槛外人,呵呵,不求大士瓶中露,只求霜娥槛外梅。有的话说得多了,就会成为事实,所谓众口铄金,就是这个道理。但我却是自己让自己觉得,我是真的不需要爱情的。但从此也有一个后遗症,那就是每当女友因为没有爱情而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的电话就成了热线。她们的倾诉却没有新意,翻来覆去只会说那几句:为什么他会抛弃我?为什么不到两年我就对当初奋不顾身的感情厌倦了呢?为什么没有男人值得我们舍命去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永久的激情?——这是一个永恒而复杂的哲学命题,谁能告诉我,爱情,究竟属于方法论还是世界观?男人与女人,答案恐怕永远是相悖的。
所以我很快就烦了,我对因为没有爱情而半夜睡不着给我打来电话的每一个女友说,去听歌吧,听娃娃的《不明白》。我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是这样。
现在流行爱是一种化学分子的说法,有科学家说吃巧克力能产生一种与恋爱相似的化学分子,这个说法,最早我是在一本叫《科学世界》的杂志上看到的,非常专业和学术化的文章,但是与我同样具备时尚与潮流眼光的时尚杂志编辑也发现了,于是他们统统做出无限量的专题来延伸这个伟大的发现。而这个伟大的发现于我的意义只是,巧克力从此对我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情人节的夜晚,逛到百货公司,我一定会先奔赴香气四溢的巧克力专柜,为自己挑一盒看起来美仑美奂的巧克力,而且一定要再选一只心型的有玫瑰花瓣的盒子,再用缎带细细包装好了,捧在手心,自恋地看了又看——呵那是我的美丽又美味的爱情。
而在我的身周,有的都是男孩子陪着女友,买了巧克力来当礼物的。他们挑的也是心型的盒子,也用缎带细细包扎好,就像他们看上去甜蜜的爱情。
但我一点也不自卑。我觉得我没有爱情,但是能尝到恋爱的滋味,这也不错。于是我经常劝我的没有爱情的女友们吃巧克力,以至后来她们都跟我一样,不但没有爱情,还成不了我们向往的骨感美人。
年轻一点的女子,都将爱情视作了生命,在生命面前,不肯稍作低头,但是完美的爱情到底在哪里呢?朝九晚五的都市生活,我们有多少时间精力去寻找或经营呢?爱情只能存活十八个月,这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所以即使枕畔夜夜不空,我们在大多数的生命里,仍然是没有爱情的,除非我们能够真正做到只爱陌生人。我的女友们都夸大了她们的痛苦,没有爱情,其实并不能真的要她们的命。所以她们一律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将眼神乱飞,真相则是,她们会很快又一头栽进情网,所以我的电话在一年里,只固定在某一个时段成为热线。
没有爱情的日子,除了巧克力,还有音乐。听歌里那些女人们哀怨的声音,我说的那句又不是你一个人是这样,就是从歌里悟出来的,连王菲都被抛弃了,何况我们?总是能在歌里寻找到某种惺惺相惜的平衡,然后在天亮的时刻,可以表面上神闲气定地,眼睁睁看着,我的没有爱情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冬去春来。——这样的景象,不是没有凄艳的。
娃娃的那首歌,伴着很轻很柔的动听口哨,“天空的云是怎么飘,地上的花是怎么开,我从来不明白,就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听完这首歌我拔掉了电话线,今晚我不想接任何电话。娃娃的歌把我搞得很伤感,本来我已经以为自己是不需要爱情的,但现在我却很想知道春天的风究竟是怎么吹的,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弄明白,到底什么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