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精灵,但它是抚慰。点燃每一支烟,我会这样对自己说。
这样的年龄,我已只需要抚慰。而指间的这支香烟,它可以随时随地给我想要的。
好像是那年从西藏回来,才开始抽烟。说不清为什么,跟西藏没有关系,也无关爱情。抽第一支烟,头有些眩晕,并不舒服,但偏偏就喜欢这种眩晕,有一种虚缈的感觉,心
悬起来,一时又恍惚起来,因为要去克服这种前所未有的眩晕和恍惚,身周的一切便立刻不重要了。
开始一直没有找到喜欢的香烟。先是发现一种叫“茶花”的,因为喜欢淡雅的白色盒子上的那一行“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字,有点“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意味,便一直买。后来去西安,跟一帮写字的女孩子混了几天,有人抽“520”,白底衬着简单的灰蓝条纹,“520”是金色的,很沉静,像一句誓言。她们说,看这烟嘴,要是每天都和一颗红心接吻,什么感觉?
呵呵“520”,我爱你。
从此我终于知道到香烟之香了。没有脂粉气,它的香,得经由燃烧,一个完全的毁灭的过程,烟缸里的烟头,那一颗颗红心,边缘已被烟气熏得有些发黄,像一枝残败的花柳,又像一个颓倒的徐娘,所有的花容已逝,只能伴着烟灰一起被彻底放弃。因为这个,想到男人,男人将爱他或他爱的女人一个个如香烟一样,始而如获至宝,继而弃之如敝履,而抽烟的女人,何妨不可作一般想?
就是那一年的年底,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专程来看我,他送我一条“555特醇”。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那时候他就抽烟,很厉害,听到他咳嗽,我会心痛。将近十年后,我和他,对坐在酒店客房的软椅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准备回首往事,可刚开了头就说不下去了。他仍旧抽很多烟,仍旧咳嗽,但是我心不痛了。看着一支支香烟,被燃烧,被丢弃,毫无怜惜地,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说,时过境迁,或者是,灰飞烟灭。
朋友当中,没有劝我戒烟的,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朋友。这有点像黛玉对宝哥哥,从来不拿仕途经济一类的混帐话去劝他。很多女友,她们也跟我一样,从四面八方到了广州,都抽烟。很难得聚到一起,酒吧里,我们聊天,喝一点红酒,抽一支香香的烟,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见得有多么寂寞。
只有一次,因为感冒,动了戒烟的念头。女友念念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放弃了。她说,生活本来就这么多痛苦,我们要是连烟都不抽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此话让我在心里独自大恸,原来香烟是抚慰,并不只适合我一个人。
年前在湘西患病住院,在那个异乡,没有家人朋友,但是我有香烟。手术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抽烟。听人说人在身体状况非常不好的时候,是不想抽烟的,即使抽了也会很难受,抽烟只是想试一下自己的身体如何。点燃一支520,嘴唇和它相碰的一刻,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安慰。抽的那支烟,不难受也没有快感,这似乎可以证明我的身体至少不坏,这就够了。住院的七天,每天午后会有冬阳照过来,很温暖,在阳光中淡淡地抽三两支烟,我的伤口也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愈合了。
一个单身的女人,是离不开香烟的。香烟对于我,是不适合那些华丽或风月的场合的,它只是抚慰,不是时尚或堕落的标签。喜欢为自己和香烟设想一些场景,比如在旅途中,累了,随便就坐下来,点一支烟,深吸一口,闭上眼,仰起头静静地承受丽日蓝天。这种时刻,美好宁静,无欲无求。一个女人,因为有香烟,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孤独,甚至,任何事情,她都能够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