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广州最近狂热地爱上烧烤,一入夜,那些大街小巷弥漫起炭香,烟雾袅袅中,各方食客翩然而至,连貌似高雅的西餐厅、茶室都不能免俗,在室外支起烧烤架,打出“正宗湛江烧烤”招牌。约定成俗似的,每每必烤生蠔,哪家的蠔烤得好,便成了哪家客似云来的基本保证。
遍观全广州,最好吃、最粗犷、最混乱、最可怕的,首谁东门烧烤。
东门者,中山大学东门也。旁边那栋半旧的六层宿舍,便是我住了三年的研究生楼,热爱东门烧烤,自然是带上浓浓感情因素的。
记得我住那里的时候,东门烧烤刚露端倪,夜里偶尔有一两个貌似新疆人的家伙支着个长方形的小匣子在烧烤,不外是羊肉串、火腿肠一类,想吃的学生站在那里等,烤好了拿在手里边吃边走。数年过去,这里竟已成行成市,成为东门一景,一溜装在平板车上的大型烧烤架,一大片矮小的桌子凳子,一大群大口吃肉大瓶喝酒的豪迈食客,当然还有一大堆食物残渣和白色垃圾。
来吃的多半是两种人,一是中大的学生,一是附近的打工仔,两种人一眼就看得出,绝不会混淆,却背靠背挤挤挨挨地混杂在路边,吃着同样廉价而美味的烧烤。
东门烧烤通常要到晚上11点才开张,从城市的另一端特地开了车赶去,大老远看见那头烟雾腾腾、人头攒动,我便莫名地兴奋起来,最爱这股热闹劲,闹中带乱,真的乱起来又怕得要死,典型的叶公好龙。这里的乱是真乱,有一次半夜两点来,老远看见一溜小卡车停在路边,正有人把桌子椅子往上扔,我大叫:“人家做烧烤都发家了,开着卡车做生意呢!”车到跟前,大伙对我一阵哄笑,原来是穿制服的人查封烧烤摊,把桌椅全没收了。
以为自此东门烧烤便会消失,一面惆怅着,一面假惺惺地替我的母校重归清静而庆幸。过几日,忍不住馋劲跑过去,只见那里热闹如故,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仔细看看,相熟的那家把小木板凳换成了塑料板凳。问店家才知道,每隔一两月总有人来查封一次,可是有什么好怕呢,不就是桌子板凳吗?值得几个钱?风头一过,摊子支起来,一个晚上,多少小板凳都买回来了。
惭愧哪,正是我们这些馋鬼纵容违章乱摆摊档。
这种乱糟糟的地方自然多的是乱糟糟的人,有个晚上,坐在那里吃一打生蠔的光景,我们便目睹两起打架斗殴的全过程。一起是学生,男生推推搡搡,女生忙着拉这个拉那个,折腾了十几分钟,两拨人竟并作一拨有说有笑往东门里面去了。另一起则是来真的,只见两个赤膊男子各拎一根大木棍气势汹汹冲到几米外的一张桌子前,一句话不说挥着棒子就打,被打的人拔腿狂奔,追到马路中间,一顿暴打后那人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两人飞一般跑入校园不见了,五分钟后,警车开来,巡逻一番,找不到打人者,只带了一个被打者一伙的走了。
大家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顾不得早已凉了的烤蠔,匆匆买单走人。
下次还去不去呢?去不去呢?这实在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