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笑意

　　她的眼神那样无辜地望着人，

　　而目光又是那么倔强。

　　她说这是从小的漂泊带给她的不安全感，

　　每次当她独自拉着行李到机场的时候，

　　心里就有一种酸酸的东西涌上来。

　　八年的戏校生活在肢体上的那种残酷训练

　　锻炼了她心理上的承受力，

　　让她像一块海绵一样，

　　吸收了很多痛苦的水，

　　在爆发的时候却比别人有更强大的力量。

　　她说我能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

　　尽管重量只有自己知道。

　　秦海璐从车上走下来，对着我们露出一丝轻柔得似乎

　　立刻就能飞掉的笑容，她静默而自顾自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一刻，你很难去形容她，只觉得这个女孩沉浸在她的内心中，外人对她说出的任何言语都仿佛是唐突。

　　乍开口时，亦是简单明白的答话，声音细弱，配以她轻盈的体态，叫人很难把面前这纤柔的女孩同东北联系起来，而她，实在是比电视上好看太多！

　　仍然不是惊艳，它不在表层，也无须刻意地挖掘，非得等到时间慢慢地过去，等到你的内心逐渐安静下来，才能在心中淡淡地感知到她丰富细腻的美，而在离开之后你会有些希望下次再碰到她。

　　把倔强写进眼神

　　现在无论谁谈起她中央戏剧学院的班主任都会说，就是那个培养了影帝刘烨和影后秦海璐的老师，秦海璐已然成为一个骄傲的象征。

　　是啊，史上最年轻的金马奖影后！《榴莲飘飘》播放时，很多人都佩服导演陈果的勇气，他们想不到这个在戏中满身风尘味道和漂泊迷茫的女孩只是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那年她刚刚20出头，没有任何从影经验。

　　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只知道当初在辽河边上拍戏时，温度低到差不多零下四十度，她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冰上，那儿的冰冻了有几米深，寒风凛冽，每一个镜头都要耗去几个小时，她冷到流泪，导演劝她休息，她说：“不，我得站在这儿培养感情。”她从来都不肯让别人帮她站位，这个女孩身上的刚毅气质连姐姐都没有想到。

　　拍《榴莲飘飘》的时候，整个摄制组里面只有秦海璐一个人没有拍过戏，等到去演《像鸡毛一样飞》里的女主角时，却只有导演孟京辉没有拍过电影，这时她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跟导演商量情节的处理，在戏中有一组镜头是她在原地奔跑，本来剧本中没有，是她提议添加进去的。人就是这样的吧，不经意间就成长了。

　　她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你以为她拥有的只是单纯美好的小幸福，可是她却说着痛苦。世事变迁，人心会染上许多无可奈何的尘埃，低回之处的痛苦，你回避它，它仍然存在，等到痛苦离去，却发现那要比顺利更为可贵。而经历过悲欢和对生命常常怀有反省之苦的人，滋养出来的是一颗更加丰饶美丽的心灵。

　　陈果为《榴莲飘飘》选角的时候，也是被她的眼神打动了，他看到这个女孩像个孤儿那样无辜地望着人，而目光又是那么倔强。她说这是从小的漂泊带给她的不安全感，每次当她独自拉着行李到机场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酸酸的东西涌上来。八年的戏校生活在肢体上的那种残酷训练锻炼了她心理上的承受力，让她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了很多痛苦的水，在爆发的时候却比别人有更强大的力量。她说我能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尽管重量只有自己知道。

　　把微笑送给悲观

　　有人说，男人、女人分手后，不外乎三种情况：一种是恐怖片，双方互揭伤疤，因为太了解所以能直捣黄龙，杀它个鲜血淋漓。一种是喜剧片，譬如张曼玉和她的导演老公，离婚后依然能言笑晏晏地夸赞对方。再一种就是悲情片了，关键词是：泣涕、悒郁、失眠、沮丧、烟酒麻醉、局外人的闲言碎语……当然，这往往是独角戏加上无聊看客，对方早已另辟情场，享受新一轮的浓情蜜意。

　　如果不是李湘突然宣告即将与李厚霖结婚，秦海璐今年大约会在北京过一个热闹的生日。

　　“突然有人说他要结婚，当时我就撑不住了……两个人即便是分手，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结婚’？这也真是应验了一个电影名，叫《新娘不是我》。”仿佛是为了掩饰说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酸楚，秦海璐说完就咯咯地大声笑了起来。

　　她那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无措地躲回家过生日，“没有吃鸡蛋和长寿面、没有生日蜡烛和蛋糕，什么都没有。只是妈妈做了四五盘菜，家里正常地吃顿晚饭。走了这么多年，好像是第一次在家里过生日。”

　　从大连家中回到北京的秦海璐，让所有的朋友都吓了一跳，她烫了个爆炸式发型，但她自己很满意，说烫成这样是为了把头发留起来: “我习惯了中长发，我觉得好像我留长头发的时候运气好一点，短头发的时候真倒霉！”

　　如果说《榴莲飘飘》让秦海璐确定了最初的知名度，那么媒体上太多“湘霖恋”的报道，则让更多的人记住了她，可秦海璐一直没有站出来反驳其中有关自己的传闻，她说媒体上的报道基本都是真实的，她还说：“现在没法说，只能忍耐。”这一刻她一定很怀念自己小时候的作派，“上小学的时候我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烧香了，我都是直接把凳子往人身上摔，拿老师的教棍点人家头的那种。”

　　生活中的起落教会这个女孩稳重，但让她遗憾的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初生牛犊的勇气。表面上的坚强是以内心的脆弱作为代价的。她说她特别怕人家说自己一点点不是，往后就是不演戏了，也不想让人家说她是过气了。

　　当初还是小孩子，在戏校学京戏的时候，这种执拗就在秦海璐身上表现明显，她让自己做到最好。

　　在戏校的八年学唱戏的生活，秦海璐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说它是苦涩的。开始的时候，有别的同学所不及的舞蹈功底，加上老师的偏爱能给一个孩子带来最大的优越感。但过了几年，这种差距就被同伴给赶上了，她开始感到失落。只是为了得到大家的再次认可，她跑到姐姐的学校去补习，直到重新找回优越感。

　　秦海璐学京戏的时候演过一出戏叫“天女散花”，用的绸子是全国最长的，这让17岁的秦海璐骄傲得难以言说。可是考上中戏之后她发现全国的尖子都在这，骄傲感又瞬间陨落，加上青春期特有的忧郁，她变得越来越内向，当同宿舍的章子仪已经开始为世界瞩目的时候，秦海璐还躲在房间里读哲学书，从来没有外出拍过戏。

　　直到战胜张曼玉、杨紫琼、郑秀文得到2001年香港电影“金紫荆”最佳女主角、香港电影评论学会最佳女主角、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人奖之后，本应从此就是人间四月天，一树一树地花开，她却要时常面对别人对自己外貌的质疑，只好不断地声明自己本来就是白天鹅，或者说我不靠脸蛋吃饭，而且还要接受别人一而再地拿自己和章子仪做比较的难堪。

　　尽管有金马奖的巨大鼓励，秦海璐还是没有立刻去接戏，甚至是班上最后一个签就业协议书的。“毕业的时候我特别想做秘书，我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当初拍完《榴莲飘飘》之后她就把自己藏了起来，直到老师肯定她的表演天分，直到听别人说她的起点很高，她才决定继续拍戏。

　　她说她是个悲观的人，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说当你和一些人交往，对他们有了依赖感之后就很看重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希望付出能得到回报。但她又理智地知道没有去改变别人想法的能力和权利，所以她觉得做人是件挺悲哀的事情。

　　把失意留在家里

　　国内有一个著名的导演说过一句话：“演员不需要有文化，他们需要的只是天赋。”天赋这种东西，实在很玄妙。

　　而谁都知道秦海璐是个追求文化的人，“海璐和这个圈子里别的女孩不同，她挺‘深‘的！”和秦海璐合作过很多次的一个造型师说。这个1978年出生的女演员当然和别人不同：天！除了米兰·昆德拉和张爱玲那些被小资们言必提及的宝典作品，她看的书是《资冶通鉴》、《二十四史》、历代皇史及历代人物传记，莎士比亚和曾国藩也并驾齐驱地摆在她的书架上。她常常独自跑到三联书店，和大家一样坐在楼梯上，静静地享受一天的书香，她说这种感觉真是很美好，而且无须与人分享。

　　“名人传记我看得特别多，我特崇拜像吕后那样的人。””她哪一点让你崇拜？”“我觉得……狠！可惜我做不到！哈哈……”读传记，秦海璐是为了想预先知道自己会碰到什么事情，碰到了该怎么办？她还说，她不喜欢看自传，她觉得一个人的功过是非当然应该由别人来评价。

　　这个女孩总是习惯于从别人的目光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在学校里经常会有人说唱两段吧，因为班里好多同学是唱戏出身，比如袁泉，大家没事就哼哼几句，但秦海璐从来没有唱过，她说在京剧这行里，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配再去招惹京剧。

　　医生说她患有抑郁症。“我觉得我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人从来都说自己没醉。我的爱情迷路了，但还是要走下去，有一天一定还会找到终点的……我这么说，晚上还是会睡不着觉……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这说明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但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衡量我，大家把我想得太普通了。这不仅是我跟人之间的感情问题，是我跟电影的。没有电影，我不会长时间离开导致失去感情，没有电影，我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在这种失与得的牵绊中，我强迫自己找到平衡的支点。”

　　或许还在难关中，人都无法坦然，但你的失意只能留在家中，走到外面，就要戴上面具、裹好铠甲、重装上阵，这是做人的尊严，也是生活。秦海璐说目前不想再演戏了，因为电影从自己这儿拿走的东西太贵重了。现在她正在筹划自己的唱片，这曾是两个人的梦想，另外一个人是谁，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