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淑瑾
一直觉得我们身边有两个地方实在像地狱,一个是39摄氏度时封闭的卫生间,一个是闭上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打开的电梯。在这种地方,生出恐惧症是很正常的事情。生活里有朋友,一见到电梯的门缓缓合上就胆战心惊,就生出冷汗,因为据说那个时候有一种对自己的生活丧失决定权和控制权的感觉。还有朋友,总担心电梯到了顶楼意犹未尽,冲出
楼顶,所以坐电梯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往头顶上看去。
电梯之类的地方,隔离,孤单,封闭,最能出戏,是电影导演们的最爱,张爱玲的名篇《封锁》,讲的也是在一个封闭空间里的情绪跌宕。而戏剧学院也最喜欢用这类题材考验学生的编剧能力,每年,几个不过20岁的脑袋,让奇异的想象力在这个1平米的小空间里疯长,在最小的空间里把戏剧突转玩得像陀螺一样转。有个小品是学生们的参考版本,主题无外乎是邻里友善:一男一女,一对恶邻,被堵在停电的电梯里,男的手里还执着盛有生煎包子的钢精锅。黑暗中,一次次互相试探,互相接近。此小品的高潮落在女邻居内急,男邻居把手里的钢精锅塞给了对方,于是,漆黑的舞台上,但闻一阵水流声。
现实生活里,老妈不太喜欢电梯里的驾驶员,觉得累赘。驾驶员的工作是热情服务,而很多走进电梯的人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在外面的世界里敷衍了那么多人,还要来敷衍眼前的驾驶员,如果手里提了东西,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还不得不很心虚地向对方解说一番,那个累啊。所以朋友评价说,这简直是最荒谬的一种职业了。驾驶员,总是会带来一堆东西:椅子、椅子垫、茶杯、饭盒、毛巾、马甲袋。简陋的小空间,却充满生活的仪式感。我家大楼里的电梯驾驶员,是个染了头发的高个阿姨,很高,我特意问了问,1米75。看着她,就觉得是个活生生的小说人物,身高对她的这个职业来说完全没有用,染发,红的、黄的,也只是突兀。看她在起起落落的小空间里吃着香喷喷的方便面,就觉得加谬、卡夫卡的魂灵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