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颜峻
看了几个杂文老前辈的新文章,几乎气得昏过去。
不是大叔不够辣,而是发现他们根本就是在发牢骚。发牢骚也没什么,说穿了天下文章有一半都是发牢骚的。不过牢骚也要有高低之分吧,要不我干嘛要看杂文而不是去坐出
租车?
大叔们都恨贪官,讨厌虚伪和诈骗,对社会风气有所期待,这是好的。不过杂文之所以曾经是匕首和投枪,却并非语言铿锵,尖酸刻薄就够了,换句话说,总要说到点子上才好。大叔们的新文章是声讨贪官的,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某地某官某时贪了某工程的款,而是指名道姓地开刀,说他们道德败坏,幌子很多。换了中学时代,我一定拍手叫好,但不幸的是近来我看了些书,知道了体制性腐败这样的词,就对贪官的道德不感兴趣了——贪官也是人啊,总得有一些办法从道德之外制止他们变坏吧。拿一帮已经暴露在群众眼前的贪官说废话,我觉得也就是打落水狗的本事。
杂文家也不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当然不需要专业的社会知识,不过既然要写,要关注现实,最好还是眼光放远一点,多想想社会风气背后的东西。虽说写杂文也开不出什么药方来,但是能指出问题也就尽职了,这一点,从社会分工上来看,文人是尤其需要拿脑袋想事情的,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高。
年轻人也有写杂文的,当然多半也是牢骚,甚至东拉西扯,跟电影明星和畅销书作家过不去。说实在的,这跟大叔没什么两样,就是满足一下老百姓的牢骚欲,随便找个倒霉的数落一番,心情舒畅了好干四化。这种文章,跟风花雪月起的是同一个作用,但又在品质上还不如。人家写风月文章的,那叫一个专业,杨柳岸晓风残月,酸也要酸出意境,可是杂文,除了让人知道你看什么都不顺眼之外还有什么?
老百姓爱看小道消息,爱看国际新闻,或者爱看风月和牢骚,算是解闷,图个谈资,最好还有宣泄,以及适量的美感,这是谋求精神进步的第一步,不可以斥之为庸俗。而写文章的人要是也这样,那就连庸俗都不如了。读者可以不思考,作者就不行,道理就这么简单。好的风月文章,要对美感有所追求,好的杂文,当然要对洞察力和一针见血的功夫有所追求,800字内没有让人叫好,说原来如此,说痛快,就干脆别写了,找个函授大学上上、到信访部门扫扫地得了。
杂文成了风月,真是让人沮丧,遥想鲁迅当年,啊?宁肯断送作家前途,一心扑在骂人上,骂到了文化、民族、人性和政治里边,那是何等威风。就算他小心眼,也至少刀刀见血,砍的不是常人能够着的穴道。如今小报上的杂文,一个个愤世嫉俗,却好象出租车司机聚会,说完就完了,除了挖苦人,逗个小乐子,换几文稿费,还能有什么出息?
最近还看了狗子写的杂文,好象看见了孤独的愤青在不依不饶,就算以上的话是我和他一起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