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菊开那夜
她不以为忤,我对这个世界很乐观,我相信总有个白马王子在哪个角落将我寻觅。
只怕那时你等得头发全白。我诅咒她,也诅咒自己。
世楚出现时倒颇有王子风范,只差了坐骑。我不禁一声赞叹,他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苍蝇飞上去也要摔下来。
世楚五官清秀,今天更是神采奕奕,连我这等长期睡眠不足的人,乍见之下也为之一振。我冲他吹口哨,他微笑的走过来。
同事们侧目而视,艳羡之余向我使眼色,不远处梅总的白色别克缓缓开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文诌诌的扯了句,自己觉得相当的荡气回肠。
是说我老了三年,世楚开玩笑,或者你自己?
你要是肯天天打扮一下,以后可以每天来接我下班,我朝他轻薄的媚笑。
少贫嘴,去哪儿吃饭?
当然是福记。我振振有词的说,你穿得那样绅士,我又这般如花似玉,除了福记没有地方配得上我们了。
刚坐定,世楚就开口问我有没有去见何教授。
不提过去,好吗?我挥挥手。
你果然冷酷。
我笑了笑,那我这没人性的可要多点几个菜,好好敲你一笔了。
世楚说,我不信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下的宴席哪有不散的道理,我要把谁裱起来怀念一辈子?我声音有些冷漠。
隔了会,世楚说杨政下个月八号结婚。
听说排场很大,女方的亲友特别多。
嗯,杨政也算熬出头,你看这年头英俊小生都有饭吃,我眯起眼睛,你近况如何?
世楚犹豫了一下说予欢,公司也许会调我去沈阳。
是升还是贬?
升,就差没赐黄马褂了。
恭喜,几时走马上任?
你一点也不留恋我,世楚略有感伤。
你要我怎么做,拉住你的衣袖说留下来陪我解闷?
那你会不会说?
当然不会,我怕你要我对你负责。
世楚笑起来,这话听上去太拗口了。
我埋首吃饭,我既不想要别人来承担,也不想承担别人,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因为没有所爱的人。喜欢一个人,就会哭着吵着要照顾对方,并且得到对方的照顾,有爱才会有要求。
而我,我谁也不爱。再良退场后,心就一直虚位以待,没有人落座。我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和一个男人相爱,然后结婚。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论断,结婚之于我是万里长征,之于杨政则是捷径。
杨政的婚宴设在华侨酒店,宾客云集,衣香鬓影。我不喜欢参加婚礼,别人的幸福会刺痛我的眼睛。可是杨政早已千叮万嘱,若缺席便恩断义绝。
锦容穿得五光十色,头发烫成大波浪,我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裙。
锦容说乌鸦,你参加的是婚礼,搞错没有。我白了这只孔雀一眼,自顾自坐下来。
杨政和他的新娘脸上笑容都已僵硬,还在不停的与人握手,寒喧。世楚是男傧相,这根交际草忙得不亦乐乎。
我突然想起喜宝,脑子里闪过一种罪恶的念头,新娘的父亲会不会在芸芸众生中对我一见钟情,然后从此改变我的人生?
正巧,锦容凑近我低声说,那个胖子就是杨政的岳丈,他每一磅肉都和钻石等价。我倒抽一口冷气,以为梅自行已经很离谱了,哪知山外有山。我于是收回眼神,专心致志的等着开席,佳肴我所欲,美酒我所欲。
接下来的喜门之约被迫中断了一次,杨政去蜜月旅行了,锦容神龙不见首尾,而世楚下个月便要动身去沈阳。
我对牢世楚叹气,以后同你讲话都要付钱了。
我打给你。
算你有良心。
世楚看着我,予欢,去沈阳吧。
什么意思?
一起去,或者我不走。
我笑着,你怎么如此婆妈?
他沉默了许久,你应该换份工作。
我猛吸一口烟,呛进了肺,大声的咳起来。他连忙过来拍我的背,我用力推开他。
何不明讲?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找了梅自行乘凉,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私事,如果是朋友,请闭嘴。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不忍心看你这样漫无目的过下去。
你要我怎样,明天去报名学英语,出国留学?我冷笑着,或者洗净铅华,做个贤良女子?
我只希望你快乐。
谢谢,不劳你挂念,我掐灭了烟头,转过身。
予欢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一直喜欢你,七年了。世楚从身后抱住我低低的说,我了解你,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只要你肯回头看看我,予欢。
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间,我急忙挣脱开,世楚,爱情不能勉强,一丝都不能。
你的任性会毁了我们两个。
不会,我们互不相干,我冷酷而坚决的拒绝他。
半响,他凄凉的说,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我再温柔也没有用,你始终都可以为了别人忽视我,一切都是枉然。予欢,七年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要什么,或许你要的其实我没有。 世楚站在我面前,白衬衫,灰领带,神色哀伤。
我叹口气。
后来锦容对我说,你错过世楚,太不聪明了。
我大口的喝酒,你以为他真的为了我虚度七年?不见得,他比你我都要挑剔,一直没有找到他所要求的,所以我成了一个藉口。
锦容瞪大了眼睛,可世楚对你一直很好,这你要承认吧。
他是不甘心我对他的无动于衷。
看得太清澈了,会失掉生活的某些乐趣,做人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很久以前听过一句话,不要再奋斗了,一切都是枉然,我幽幽的说。
太消极,这简直是不负责任的坐以待毙,乐观向上的锦容叫起来。
我相信宿命的安排。
不要用这样灰暗的句子来腐蚀我,我相信王子总有一天会到来,锦容双手合十。
想过没有,这个复杂的世界,王子——也许已经阵亡了。
锦容怔了怔,也有点泄气了,有没有阵亡不知道,只知道不用再去喜门了。
我点了支烟,盛宴过后必是人走茶凉,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