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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2004年12月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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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期封面故事:刘若英 恋爱时就是他说了算
继刘若英3月“原来你也在上海”演唱会后,11月“原来你也在北京”再次轰动,她站在台上,孤独一人而又散发光热。《天下无贼》、《她从海上来》又正在排队进入娱乐焦点,人们视野。
这是刘若英几年来首次接受大陆女性杂志的独家专访,在几个小时中,她毫无保留地谈论自己的多重性格、感情上最遗憾的地方,曾经的黯淡低谷和事业上的好强,一个人的孤独,以及对爱情仍然心存虔诚相信。
她说,我们都很平凡,可是只要爱对了人,我们就可以很伟大,唱对了歌,我们就能很靠近!
刘若英的眼睛最能出卖她。
如果她和罗大佑生在一个时代,罗大佑也会为她写上那么一首“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那对眼睛四处张望,永远是白山黑水,是成人世界里的纯真年代,最空灵的神来一笔。
她把围巾扯上来,遮得只剩一对眼睛,静静看着镜头,等摄影师给自己下一个信息,空气有些热,她很凉,周围很闹,她静如玉。忽然想到她说张爱玲,“她会很冷,但热情起来也会比一般人释放更多的热情。”——这句话也可以形容她自己,刘若英绝对不是色彩斑斓、鲜活惹火的“热带女郎”,那也许不过因为,她知道一旦有人对自己好,就是灭顶的,不管那种情感是喜悦或是哀愁。
她的Fans暗地里帮她挑:哪一个男人最配奶茶。有人说陈升,她刚出道时的师傅、兄长,那个不修边幅,却有着诗意内心,害羞眼神的男人,他30岁之前的音乐都是“七星海棠”,他写歌是“魔鬼的情诗”,让听者如中剧毒,七步气绝;有人说是黄磊,她与他拍戏默契天成,那个中国式古典温情的男子,少年时美得像副上品书法;有人说刘德华,因为他够酷够帅够男人,而且两人刚刚搭档演出完《天下无贼》——说实话,这最后一个人选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刘若英,出道十多年,从未被抓到过绯闻,让上面的搭配统统成了Fans的一厢情愿。
“喜欢一个人,整个人就融化掉,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好谈。”
“过去的恋情中最遗憾的是,从来没有对爱的男人说句‘我爱你’,说一句有那么严重吗?那么难吗?”现实里的奶茶,谈到感情问题时,仍然热烈深情。
“我觉得问题在于,我们被教育的不信任爱情的态度。我们这一代人,比如坐汽车,被叮嘱:到家打电话回来哦,那已经把司机当坏人了;或者是小时候被教育,晚上不要出去哦,已经把社会当坏人了,爱情也是这样,每个人谈恋爱的时候,第一次可能都很用心,受过伤后可能一切都不太相信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
“但我是一个比较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对爱情,我每次都相信。”刘若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动有神,说到感情,她一脸的尴尬和无奈,仿佛全部为王惠玲在〈她从海上来〉剧本里写的张爱玲做注释:她的腼腆、孤绝、清丽、稚气、聪敏,都收拢在她这一脸欲笑不笑的幽渺神情里。
听说过奶茶是“难搞”的艺人,就像说黄秋生号称十分难搞一般;对自己的名声在外,刘若英哈哈笑了出来:“不只是在外面说,当我面也有说啊!”
“可是你要弄清楚是为什么难搞,人家送便当,你说便当不好吃,这是一种难搞;或者明明是明朝的戏,要你拿一个清朝的杯子喝水——可能他以为观众是看不出来的,但我永远觉得观众比我聪明,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永远不要出错。”——于是,她在文章里自嘲,自己的性格用台湾话来讲就是“龟毛。”
可是说起恋爱,奶茶立刻表情、口气软下来:“恋爱的时候就是他说了算啊。”声音拧一拧,能拧出一桶水。让人觉得,这样楚楚可怜的小女人至今单身,简直是天理不容。那她的好强呢?她的难搞都去了哪里?
“事业好强是一种专业态度,但我不认为任何人在爱情上是专业的,或者是职业的。喜欢上一个人,整个人就融化掉,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好谈。”——这样说时,她的确跟楼下的小学老师、银行女职员、办公室小姐没有一点区别,甜蜜到了春暖花痴的程度,而这样的平凡中,又隐隐是女人的现实安稳,岁月静好。
“那你现在的恋爱哲学是什么?”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舒服的感觉的很重要的,而且要双方都有渴望的感觉,我觉得恋爱就像储蓄一样,不用一下就很多,但是双方会一直持续的累积。”
职业女性的失败与伟大
1945年春,张爱玲与苏青曾经在她居住的公寓,六楼的阳台并肩站着,眼前是大上海的黄昏,苏青说:“女朋友至多也只能懂,要是男朋友就能够安慰了!”苏青走了,张爱玲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远方的天空有一抹胭脂红,竟是月亮。(2004年,王惠玲〈她从海上来〉剧本)
若干年后,刘若英也这样说到自己最要好女友:“我们会坐在我家的阳台上看晨曦,看日落……前几年,希望两个人都差不多时间结婚,差不多时间生小孩,这几年,觉得这个梦想好像需要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完成,有点不能掌控,于是我们开始面对现实。还说有一天我们要买一栋楼,大家住在同一栋单身公寓,这样就不会寂寞。但我敢说,说到这里时,两个人心里其实都在想:‘去你的!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发生。’”
不只一个算命师说过她27岁会结婚,“结果我26、7岁时活得像个花痴,”她悻悻抱怨,是她擅长的自嘲。那么她和普通女人一样,也怕老,更怕大龄依然单身?“当然!我当然也有年龄恐慌症,我是6月生日,那,我5月就会给自己买很多保养品……过一个月,到了7月又统统送人。”讲到这里,刘若英一副“受不了自己”的表情。对自己花大价钱,给自己每年进行的这场心理治疗,她说就好像一场感冒:“我们知道感冒用不着吃药,可是还是会想,也许吃药会好得快一些。我该做的我都做了,如果它还是继续要老,那么就……”
就算2004年的台北,一样有许多外表现代的女人,受过高等教育,经济独立,心灵却仍然传统。这个时候,只有女朋友可以懂得,而那能够安慰的男人却总是缺席。
而早在60多年以前,张爱玲与炎樱就谈论过苏青:“男人总觉得他们不欠她什么,同她在一起很安心。然而苏青认为她就吃亏在这里。男人看得起她,把她当男人看待,凡事由她自己负责。她不愿意了,他们就说她自相矛盾,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旧式女人的权利她也要。这原是一般新女性的悲剧……”
这不仅是刘若英一个人的“失败与伟大”,也是独立了几十年的职业女性的失败与伟大。
可是在外人面前,刘若英一贯是姿态潇洒的:“可能别人会觉得我不合适宜,在感情上观念太保守太守旧,可是我觉得不应该为别人改变自己:快点换男朋友啊,快点谈恋爱啊,为了让别人说我不土,就去做这些……(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早点认清楚!”
“我也常常渴望呈现自己性感一面!”
刘若英总在出人意料处选择。
接拍《她从海上来》时就争议一片,现在开始播放,争论仍是一浪接一浪。张爱玲那样如九天仙女下凡来的女子,如何可以在电视连续剧中还原成凡人?即便是奶茶的铁杆FANS,这一次,也忐忑不安。
可是刘若英身上那种世俗的倔强与巴辣,善于自嘲又不失隐忍的种种特质,却是她的容貌之外,更接近张爱玲的地方。
比方说,问到陈升对她的影响,她的反应既警惕又巴辣:“又讲他?从出道讲到现在我都讲了十年了!”根本封死任何角度,让人终于明白为何她出道十几年,鲜有绯闻,那根本不是如她所说的:运气好!却是奶茶的泼辣凶悍一面,在此时发挥到淋漓。
又比如,每个单身女人都恨嫁,她却干脆开了场“单身日志”,演唱会结束,“安可”后她回来舞台,令人愕然地,穿黑运动装配半截白婚纱,唱“成全”到情不自禁时跪到舞台上,激情和汗一并热烈;她唱摇滚风格的“年华”,戴金黄色假发、金黄色超短裙险些就要走光,大声问观众:“怎么样,我够辣吧!”,她招呼两名赤上身猛男把自己架到肩膀上,做陶醉状说:“我也有我的猛男”;说到结婚,她大声宣布:“身边有许多朋友结婚,每次都让我十分惆怅,更惆怅的是该怎么给他们随份钱。后来我决定,每长一岁,份钱就少200!因为越长大,我在这上面回收的可能性就越少。”——她集演唱会、舞台剧、搞笑,煽情,自嘲,装疯卖傻、歇斯底里于一身,毁掉培养20多年的淑女名声,把恨嫁推到登峰造极。
可是一转身,她又在文字里洞彻都市寂寞女人心,她在电影中的痛哭让无数女人眼泪长流,看到爱情路上同样不得意的自己。
“我觉得每一个人都会有多重性格,你跟你妈,跟男朋友,跟公众在一起时候都会不一样,那你就会越来越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觉得这样不是坏,不是圆滑。”
“知性,都市女人代言人……,这些评价我都认同也都不认同,因为都蛮片面的,只是我选择的工作方式和表达方式,让大家觉得我是知性的、独立的,可是我也常常希望呈现自己性感一面,比如这次我为你们拍的照片,(又华丽又颓废的样子)我觉得也不错啊,不一定总是要一个样子!”
“有了爱情以后就会不一样吗?别再傻了,我又不是没经验的傻瓜。”
开第一场自己的演唱会之前,制作人郭子跑到奶茶的外景地找她,“带了两百多个问题要跟我商量。”第一个就是选歌。
可是她卡在那里,“这仿佛是要我把过去点点滴滴的情感、记忆,都拿出来秤斤验两,哪一段比较重要,哪一段比较感人?因为每一首歌,都的的确确镌刻着我的人生历程。而任何事物一旦扯上这种‘情感记忆’、‘心路历程’之类的,就会一下变得神圣不可侵犯。要我裁决什么歌‘不合时宜’,哪些歌‘唱起来效果不好’,跟要我割身上的肉似的。”
“我想〈为爱痴狂〉是第一个阶段,是最勇敢的阶段;再然后,就是〈到处乱走〉,虽然那张唱片的销量并不是很好,可那就是一个20岁出头的刘若英对音乐的忠诚度,完全没有人管我,自己做了那一张唱片;〈很爱很爱你〉时,开始享受成名(笑),第一次知道,原来唱歌不止是唱给自己听而已,是唱给那么多人听,原来作为艺人和做为一个在KTV里唱歌的人原来是不一样的;然后就是去年那张专辑,〈原来你也在这里〉,文字跟音乐的结合更广阔,没有那么多悔恨,更多是去爱。”
然而看她的文字,感觉越长大,心境就越寂寞,被问到此,她干巴巴答一声:“我觉得那是必然的。”然后就长时间沉默,干净利落,毫无回转余地。
她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分享她内心私隐角落。冷静到极点,反而让人想象,她一定有另一个面容,狂热炽烈,火光四射。
奶茶喜欢的作家是台湾女作家张曼娟,有人说,她们俩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或许,都是台湾式的知性女子,在素净面容下,都有壮阔奔流的血液和情怀。
对刘若英来说,写作,在清晨即起几十个要赶的通告间隙、在深夜才结束的拍戏之后、在顶着寒风一个人跑步的孤独时刻,在她困得眼都睁不开还挣扎着给自己敷上面膜,尽一个女演员对她的脸应尽的义务的时候,在飞机上,在旅店里,在浴缸里快要睡着之前,她写作,因为写作对整天飞来飞去的她,是个极为有效,也极为流畅的发泄渠道。
“听起来不像是真的,三十岁生日那天
我关掉电话,只想一个人在家
多傻但有什么办法……”
这是刘若英在30岁左右写的“多傻”,仍然是她一贯的淡如微风,从前“为爱痴狂”的那些锐气与勇气,到了现在,渐渐变成无奈的苦笑。“有了爱情以后就会不一样吗?别再傻了,我又不是没经验的傻瓜,我真的信不过的人是自己啊……”,她的文笔一如她的歌,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仿佛在天气晴和的野外抽了一支烟,做了半个梦,梦到什么你都忘了,只觉得心里很静定,而头上,一张风筝随气流盘旋飞扬。
尾声:
我们都听过刘若英讲自己为什么学钢琴。大人告诉她:“因为学会弹钢琴,长大了,就算男人不要你了,你还有一技之长。”她对这个答案一直耿耿于怀。
二十多年过去,刘若英长大,成名了,她失败过好几次,至今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她仍然坚持一个男人应该有责任心,会体贴人,不介意他的大男子主义。她在每个生日到来的前一个月买大量上好的化妆品,来缓解自己的年龄危机和心灵恐慌,过了生日,又统统送人。
在她的演唱会上,制作人找来一个酷似小刘若英的小女孩唱歌,小女孩问:“我们为什么要学钢琴?”刘若英轻轻说:“因为钢琴很好听啊!以后你可以弹琴给你先生还有小孩听。”
这些,为爱而学习的教育。(摄影/余静萍 文/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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