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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性》2004年第10期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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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期封面故事：陶虹 落花人独立
即使是在北京微凉的夜里，陶虹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疲倦。她带着笑意告诉记者，最近她正忙于一部爱情片的拍摄，早已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
独立于生活
对她的印象，还是《春光灿烂猪八戒》里的乖乖女形象。然而，采访她的感觉，是热情里极有分寸。朋友说，热情背后的分寸，来自她不事张扬的性格。她永远学不会站在舞台中央，无顾他人眼光激情彭湃。她的内心，独立于她的生活之外。
某个采访里她的精彩回答曾让我惊叹。别人问：哭的时候会找谁？她回答：纸巾。通篇访问都是如此风格：简洁明了，决不逃避，也不罗嗦，宛然有职业女性风范，令人想起亦舒笔下的独立女郎。
果然，采访她也是一件愉快的事。配合且尊重得体。我多方诱导，她有问必答，却始终清醒，我发动全身感官感受她的同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彼此的交流，显得宽容冷静，却又充满距离感，好像有另外一个她在遥远的上方观察着自己。或许会有八卦记者从她这里无功而返吧——她不会当众哭闹，她不会口出恶言，她不会大耍脾气，她至为私密的事、至为个人化的情绪，是无论如何不会暴露在别人面前的。
即使对家人，陶虹也认为，应该保持适当的分寸。不要将情绪发泄到家人身上。“当然，总是或多或少会冲着家人发泄一些情绪。但是如果对方也心情很不好，我就会很注意罗！
她说起以前有个好朋友，因为一些事冤枉了她，当时觉得特别委屈，甚至是愤怒。过了这些年，回头看来，她说，当时确实是不够成熟。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应该不会生气了，因为她相信，时间会证明自己。“现在的我，很少对事物抱过高期望。在我来看，许多事情成不成也无所谓。我觉得真的是人各有命，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争也没用。我极少去主动争取什么，所以，有时候显得挺被动，当然有时候运气还不错，而我又是一个能抓住机会的人，仅此而已。可我不是那种对生活创造性很强的人。很多朋友都觉得我有时过于让了，而且是没必要地让，可事实上不是我要不要让，实在是长这么大就不愿意强争。我心里经常老这样想，假如我真比别人强，你们就应当能看得见，你们要是真看不见的话就是你们睁眼瞎，那也没办法。再或者就是别人的实力真的比我强，那就更没辙了！”
从小的严谨家教让陶虹学会对人对事保持适当分寸的同时，也教会她，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因此，有时候陶虹很怕别人对她好。“不知道怎么办，别人帮助我的时候我会很紧张，觉得自己欠了别人的。”不过现在她开始习惯对别人的好意表示感谢，接受后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紧张，一直想着一定要回报。
独立于自我
有的人很早就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但是陶虹好像一直有着疑惑。不熟悉她的人已经难以想像她在体育场上的灿烂成绩，但是她始终记得。那也是她的自我，独立于现在，向她提醒，生活本来就是有无数种可能。
很难想像一个人可以在体育和表演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都有如此杰出的表现。但是陶虹能够。迄今为止，我国花样游泳在世界上的最好成绩正是来自陶虹及其队友，1992年，她们获世界杯花样游泳赛集体第五。翌年参加全运会，获得冠军。这一年姜文挑中她演《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于北蓓，一个有“狐狸精气质”的女孩子。此后她在演艺圈风声水起一路高歌，诸多奖项收入囊中，到得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会相信，她曾经以为她的人生将与游泳池紧密相连。
当然，陶虹在娱乐圈这个泳池中的成绩，比以前还令人满意。只是，她还是当年游泳队的那个陶虹么？过了这么久，她变了没有？她还会不会在忙率的间隙停下来，对自己发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陶虹还是原来的那个陶虹。这是很多老朋友见到她后对她的评价。前些天，当年国家队的队友从澳大利亚回国，陶虹特别热情地接待了她。两个人多年没见，一开始未免说话有些距离。后来陶虹陪她出去旅游，一路照顾她，帮她买票、定宾馆、当导游，像以前在队里当大姐时一样，帮她处理大小事宜。临走前，她对陶虹说：“我以为你当了大明星，会和以前有所不同，会变得油滑世故，你没有，你还是原来的你。”
实际上，原来的她与现在的她，在这一点上确实并无不同。她还是游泳队里热情、坚强、独立的陶虹。她身边的助理对此有着极明显的感受，艺人总是依靠助理打点日常事务，陶虹却经常不自觉地照顾她。怕她熨衣服烫着，便教她怎么用熨斗；吃饭时还会替她添饭夹菜，一派大姐风范。
但是陶虹也承认：还是有了许多变化。
以前，她的全部生活就是游泳队的艰苦训练。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不能承受”这四个字是不可原谅的，只有吃苦，才有收获，成功是99%的汗水甚至100%的汗水，每一天锻炼就是向成功迈进一步……那时，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绷得非常紧：比赛，成绩，再比赛，更高的成绩——简单的目标背后是高韧度的信念，而生活则被高度简化和浓缩。
陶虹形容：“我甚至不能接受一个人不吃苦，承受力不高。”那是一种完全的不相信。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吃苦，都在承受高强度的训练，怎么会有人有懒惰、怠工、有一点压力就哭天抹泪？出演《狂飙》的时，她和导演非常说得来。“都是那种受过苦的人，我们对生活的信念和判断也比较相似，所以非常说得来。”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降低自己对他人的高要求，那些在别人眼中足称苛刻的要求。她对生活和自我的要求其实太高，所以总是让人觉得不肯将就。她开始跟别人探讨问题，但不要求意见一致；她开始学会对别人失诺的宽容。“以前的生活让自己像一个特殊的人，一个对自己要求比较苛刻的人，而现在就更加生活化一点，喜欢很简单朴素的生活，做饭、做家务、做女红。”
独立于工作
工作，对于魔羯座的陶虹来说，简直是重于一切。可贵的是，在对工作的狂热和投入中，她始终记得停下自己的脚步，思考自己与工作，还有未来。
姜文对工作的热情曾经感染过她：《阳光灿烂的日子》刚拍到一半，剧组就没钱了，全体人员就吃卤煮火烧。半年多的时间里，姜文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的觉，那么艰苦的拍摄，姜文坚强地用精神撑着，拍戏导戏还得改剧本，不惜一切代价像对待生命一样热爱着拍戏。这是她踏入影视圈的第一部戏，那些天的苦日子和姜文的拼劲唤醒了她对于工作的热爱。
采访她的时候，她正在北京初秋的凉风里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拍戏。这是一部都市言情剧《动什么不能动感情》。习惯性咳嗽已经连续折磨了她五个多月。在她的计划里，下半年将停止接戏。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静下来，不让自己这么忙，不让自己在无规律的排戏生涯中丧失对生活的基本体验。
她说这是她现在最大的痛苦。“你能理解么？”她问。忙碌地拍片，身体都跟不上，留给琢磨剧本的时间更是越来越少，知道好的表演是什么，但是居然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是那么爱这份工作的人，在表演中与不同的灵魂触摸，对话，然而现在忙起来却是欲罢不能，却又很难做到更好。
“哪怕什么书都不看，什么事儿都不想呢，只是生活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寻找到自己对角色和周围环境的细腻理解的能力，不要有那种悬空的感觉，才能有继续排戏的激情。”
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能让当年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小陶虹在如今的生活里一派云淡风清。时间也很难改变一个人，她还是当初的她，充满智慧地打理一切，充满热情地面对生活。时间逝去，明星陶虹和游泳健将陶虹已经是两个不同的身影，她们却拥有同样的灵魂，以及灵魂背后独立于世界和独立于自我的勇气。(撰文/程蝉 图片提供/冯小刚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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