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玻璃唇
一
吴庄子的太太死了。
这对我而言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我把他妈的亲爱的报纸象读《圣经》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报纸第一版上精美的措词,让我确信,那个讨厌的女人确实死了,现在正向天国打着报到。
我抽了一支烟,兴奋让我的手一阵颤抖,烟一根小白骨头一样在我的唇边燃烧,就象吴庄子太太食指上的骨头一样纤细的燃烧。说来你或许不信,我那么憎恨那女人,但我却喜欢她的的食指,她右手上的食指长的真他妈的太绝,太好看,太勾人魂魄。
我那装模做样的女友娇,只穿着短裤和胸罩走了过来,我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又在买弄风骚。她总是这样,总是以为自已的身体美得可以上花花公子,可我知道,她在她的波里注了不少硅胶,那讨厌的硅胶,硬绑绑直挺挺的,总让我想起旷野里的埋葬男人的新坟。
“什么事这么高兴?”她叉开腿坐在椅子上,红色的短裤一瓣马蹄莲一样,开在我的眼前。
“安娜死了。”我说,我看着那瓣马蹄莲,我喜欢它。
“哪个安娜?”她瞪着眼睛问。她的眼睛有点斜,但斜的好看。长这种斜眼的女人天生便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如同卡门。
“吴庄子的那个安娜。”
“哦,可怜的女人!”她惊呼,同时耸了耸肩膀,表示她女人的怜悯心。
“可怜?她早该死了。”
她抬头看着我,大眼里装满了天真,似乎在说,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我恶心于她的天真,这个臭女人,整天装嫩,她以为双眼里没有内容,便是纯情。
“吴庄子会很伤心的,他那么爱他的太太。”她仍睁着空无一物的大眼对我说。
“伤心?!”我冷笑,谁一生不死个把个太太,伟大如吴庄子的也不能例外。
二
嗯,忘了告诉你,吴庄子是全国闻名的,独一无二的,伟大的画家、作家、雕塑家、学者、思想家、艺术家、电影大师……等等等等,只要你能想起的所有光荣称号的“家”都与他有关系,你如果见过他,就不会为这么多称号为他耽心,他虽然六十多岁,但仍旧高大壮实,再多的头衔也压不垮他。
而我,他妈的我仅仅是他的一个学生,一个他办的美院里靠整天背着画夹画让人生厌的肖像为生的穷学生。那时的吴庄子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他没有理由认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而我则有责任记住一个男人,有责任记住一位富有的艺术家,有责任记住他的名言与训导,因为他是我们的校长。
据我所知,美院里没有一位学生不想得到他的指点,因为一经他指点,你本来狗屁不值的东西,便成了香狗屎,人人要争着吃上一口。我当然也想得到他的指点,但我受不了他装模作样的讲话,他讲话时老“啊,啊”的,让你以为他要唱几句美声,结果他却要扫你的兴,他仅仅是要讲几句话,讲几句不痛不痒,无关大局的话,诸如:“啊,同学们,要好好学习,勤奋出天才……”我他妈的都比他聪明,我他妈的都知道勤奋不但下天才的蛋,也下蠢才的蛋,而他居然不知道,或者是知道而故做不知道。又诸如:“啊,艺术靠的便是灵感,……”我他妈的也知道艺术要靠灵感,可灵感又不是鸟,伸出手便纂住一个,这不是他妈的在说废话吗?
也就是那天听他讲废话讲到一半的时候,我拔步走出了大礼堂,我痛恨废话,更痛恨他的废话比我的值钱。身边的娇抬头问:“不听了?”
“屁话也值得听?!”
“人家可是名人哎!”娇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并拼着命用嘴角的肌肉在面颊上拉出了俩个酒窝。一到公共场合,娇便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在看她的一举一动。我真庆幸没告诉她,卡门的眼睛象她一样的斜,否则她肯定会嘴里刁着合金香,脚上穿着有破洞的袜,在你面前扭来扭去。
我讨厌她的做作,转身便走,刚走几步,便踩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我以为踩在了蛇上,我骂了一句:“他妈的!”抬头却看见一位女人,一位脸色苍白忧郁的女人,让你觉得不该赠予一句他妈的女人。我一楞,才明白我的脚踩在她的脚上,而她微笑的看着我。她的微笑里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东西,她的脸在微笑时如同正在打碎的瓷器,一片一片的开裂,让人心碎。我看的目瞪口呆,以为自已大白天遇见了可遇而不可求的鬼。
“喂,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一只纤巧的手在我眼前一晃,食指上戴着一枚用纸币折叠而成的戒指,那戒指己经磨的发白。我真他妈的不明白,她穿衣服那么名贵,为什么要故显穷酸的戴那么个破玩意。
“我——我为什么要说话?”我回过了神,我他妈的开始生气,我凭什么这么失态,就因为她笑的美?
“你踩了我的脚,你应该向我道歉的。”她仍旧微笑的看着我,似乎我一道歉,她便会给我一块上好的奶糖。真要命,她的眼光他妈的可爱的和孩子似的。
我呆呆的站着,傻瓜一样,脑子里思索着该不该道歉,你要知道我他妈的是个从不道歉的人。
她飞快的从身后拿出笔与速写纸,原来她也背着画夹,她“刷刷”的写了几个字,我发现她的食指比别的手指要白。她把纸条撕下递给了我,并说:“想通了再给我道歉。”
我没有伸手去接,我想让那纸条飘在风里见鬼去,我恨这个女人,是她让我第一次在陌生人的面前显的象个傻瓜。
娇接住了纸条,我知道她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好奇心。她是个爱打听一切秘密的人,这么个绝佳的满足她欲望的机会,她怎么可以放弃掉?
“噢,”她尖叫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心脏,看她受惊的样子,我以为那破纸条上写着神秘的印度咒语,便劈手抢了过来。
“噢,她是安娜!”她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我让她装模做样的姿态弄的莫名其妙,问道:“安娜是谁?”
“是吴庄子的太太。”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对此嗤之以鼻。
“你不认为一个能嫁给吴庄之的女人是个了不起女人?”她问,并仰起了脸,瞪大了空无一物的眼睛。
“那你认不认为吴庄子养的狗也是了不起的狗?”说完,我便为自已的妙语“哈哈”大笑。
三
安娜的葬礼定在星期日的早晨,而这天我必需梳洗一番,站在门口,给所有假惺惺的贵宾,发一朵洁白的小花,插在他们的前胸。我不得不为我憎恨的人去送葬,因为那娘们遗书里点名道姓的要我为她送行,更因为为了我光明灿烂美好可爱黄金万两的前途,我他妈的不得不去送这个葬。
吴庄子鼻涕四流的招待着他的客人,让那些虚假的来客,不由的红个眼圈,为爱情的早亡唏嘘一番。鲜花围了一圈的安娜静静的睡在礼堂的中央,不知那个该诅咒的给她穿了件血红的旗袍,似乎要把她当死神的新娘。她的双手交叉的放在腹上,美丽的食指,苍白而可怜的伸着,因为我发现食指上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社会名流们陆陆续续的来,陆陆续续的说些上流的一文不值的安慰话。有几位高贵的太太,涂着他妈的黑色唇膏,穿着他妈的黑色的吊带晚礼服,露着他妈的雪白的肩膀,挽着她们的先生来了。对她们而言,这不是个葬礼,而是一场鸡尾酒会,一场展示她们三围的最佳场所。几个三流的女演员轮流坐在吴庄之的面前,陪着他落泪,陪着他妈的吴大导演共度悲伤时刻,她们哭一会儿到洗手间补一次妆,一个个梨花带雨。我冷冷的看着这些,想,他妈的,一个吴庄子的老婆倒下了下去,千万个吴庄子的老婆站了起来。
葬礼开始,哀乐齐奏。我们可敬的艺术家吴庄子先生却把大家吓了一跳,只见他突然拿出一个他妈的不知用过多少年的破洗脸盆,敲打了起来,且一边敲一边大声的唱:
“我的妻啊,(咚咚),你走在天国的路上,(咚咚),永生的神啊,(咚咚),将带你升向天堂,(咚咚);
我的妻啊,(咚咚),你走在铺满玫瑰的路上,(咚咚),醉人的芳香啊,(咚咚),沐浴你灵魂的洁芳,(咚咚);
我的妻啊,(咚咚),死神是美丽的新郎,(咚咚),他将娶走每一位肉体的新娘,(咚咚);
我的妻啊……(咚咚)……”
在那破盆的“咚咚”声里,艺术家吴庄子先生唱个不停。人们先是相互惊疑的看着,转尔崇敬起他艺术家的作为,脸上都贴上了敬畏的表情。我看着他学庄子作秀,不由的想吐,刚转身就看见一群蠢驴一样的记者,又是照相,又是录音的忙乎。
我走出了人群,我他妈的不想看一场死亡秀,破盆仍旧在“咚咚”响个不停,我他妈的真想杀人。我不耐烦的时候想杀人,可我告诉你,我不敢,我最多也就杀自己玩玩。
在抑扬顿挫的歌声里,我朝门口望去,我看见我们美院他妈的最美的男模特乔林。乔林耷拉着脑袋,眼光看着脚底,似乎脚下面有一段有待研究的文字。乔林是一个混血儿,一个真正的混血儿,他拥有混血儿的美貌,但不知道爸爸是谁。你如果见过他,你一定会觉得上帝是想据此展示自己的权威。
嗯,有必要告诉你,乔林有裸奔的习惯,而今天他衣冠楚楚。
四
我拿着那破纸条,站在一座别墅门前,按响了门铃。说实话,这是个不错的别墅,他妈的好看的就象东西方建筑物杂交而成的种。
安娜打开了门,看着我,微笑,说:“你来了。”那语气,似乎她在这鬼地方等了我很久。
她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递给我一杯茶说:“请喝。”我看着她青瓷一样的食指,以及食指上的戒指,我他妈的死活弄不明白,为什么这食指比别的指头要白。
“奇怪吗?”她举起手亲昵的问我,似乎我是她的朋友,而见鬼的是,我也有同感。
“以后你就明白了。”她笑着,一点也不谈上次的事情,而说:“昨天你的朋友来过。”
“谁?”
“那个叫娇什么的女孩子。嗯,你的朋友挺有意思的,她替你道了歉。”
我早就知道一定是那装模做样的干的,除了她没人知道地址,她就喜欢干些捷足先登的事情。
“可我知道,”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你根本不想道歉。”
我看着她眼晴里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点了点头。可我心里开始厌倦她,她总能说出你想说的东西,这是他妈的一种可恶的品质。
“道什么歉呢?这世界原本就无什么道理可言的。”她边说边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用食指轻轻摸着我的手背,弹钢琴似的。
我没有缩回我的手,我中了邪似的喜欢她的食指缩小的芭蕾舞演员一般的跳着。
她不说话,可她的手指在说话。她的手指轻轻的摸过我的脸,他妈的温柔的和一阵风压过琴键一样。我觉的我的皮肤在她的手指下唱歌,唱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她解开我颈上的衣领,我猛的一惊,他妈的语无伦次的说:“你……你要干什么?”
她停下了手,微笑的看着我,说:“你的皮肤真好,我最喜欢这种蜜一样的皮肤了。”蜜一样的?真他妈一个不错的形容词。可这蜜一样的肤色是太阳酿出来的,是我顶着他妈的烤箱一样的天气给别人画写生换来的。
我装作无谓的样子向楼上看去,楼梯上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上面织着神秘的花纹,似乎在引诱着说:“上来,上来,上……”
“吴先生不在家,他今天有个宴会。”她说,眼睛明亮的和魔镜一样直视着我,我他妈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知道你想说的,知道你想做的,知道你来这儿不是道什么鬼歉,而是来会一会吴庄之的。
我恨死了这个女人,这个洞悉一切的安娜。我他妈的站了起来,要走,我可受不了一个女巫一样的人物。我刚迈步,她拉住了我的手,微笑着说:“带你的画来,我会拿给吴先生看的。”
我他妈的赌气的说:“我再不来了。”
她笑,摇了摇头说:“你还会再来的,你不是那种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人。”
我夺门而出,她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他妈的敢拿自已的前途开玩笑吗?我他妈的就是不敢!
五
乔林裸奔可不是一般的裸奔,这杂种喜欢在有月亮的夜里裸着奔跑。
装模做样的娇对于乔林裸奔的时间掌握的很清,何时何地何种姿势,她简直如数家珍。碰上圆月时有雨的日子,她沮丧的和死了娘一样。她说她爱看乔林的身体在月夜里发光,在月夜的女生宿舍楼下跑过来跑过去,和猎神一样。我曾建议她和乔林一块儿去裸奔,一块儿在男生宿舍楼前跑一圈,女生宿舍楼前跑一圈,和色情之神一样。为此她当时睁着大眼看了我很久,并他妈的说了一句“下贱。”
你没有见过乔林裸奔的场面,那可壮观的很。
在一片他妈的美得不能再美的月光下,乔林赤裸着他修长的躯体,一块块建壮的肌肉发着柔光,两条修长的腿俊马似的迈向前方,胯下伟累而长的阳具,随着步点一上一下的蹦跳。而女生宿舍六七栋七层高的楼里每一扇窗子前,爬满了密密匝匝的脸,密密匝匝女孩的脸。乔林不看这些,他只是跑,只是一匹月夜里的马身人面的怪兽一样奔跑。
没有人去举报乔林,因为他只在圆月的午夜两点的女生宿舍楼前奔跑,而女生们据宣言是出于对美的欣赏,对艺术的保护,因此大家都秘而不宣。
而看守女生宿舍的阿姨,更是因为曾经目睹了一段乔林的惊天动地的爱情,只会同情他,更别提他妈的举报了。那阿姨讲一次乔林的故事,便添一次细小情节,直添到后来和琼瑶剧一样,让脆弱的女生听了流泪不止。
所有他妈的爱情故事都是一个样子,裸奔的乔林也不能例外。据说当模特的他爱上一个我们画院前几级的一个漂亮女孩,女孩也爱他,但女孩的父母不同意,因为另外一个大人物也看上了这女孩。女孩要嫁给大人物的前夕,是个圆月的夜晚,他脱光了衣服,坐在一棵大树上,痴痴的看着女孩所住的宿舍。女孩同宿舍的人发现了他,指着树枝上的他给女孩看,女孩坚决得说那不是乔林,那是受难的耶和华,在午夜来给她送神的启示。
从此,乔林就落下了午夜裸奔的习惯,他以为他和见鬼的耶和华同在。
女生们三番五次的问看守宿舍楼的阿姨,那漂亮女孩究竟嫁给了那个大人物了,她总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弄得整个爱情故事更他妈的神秘兮兮,揪人心弦了。
我他妈的一直有点不相信这个故事,这故事他妈的浪漫的不合乎常规。我一直卑鄙的怀疑,乔林这家伙有暴露癖,并且顺便为自已的癖好包装了个精美的故事,好让人们以为存在即合理。
六
安娜是个神经质的女人,我见她的第三次,就得出一个他妈的这样的理论。
那天我一进她家的门,就看见她在四处乱扔东西,她边扔边喊:“滚!滚!”我不知道她让谁滚,因为门口还站着为我开门的吴庄之先生。我刚一发楞,一幅画劈面向我砸来,好在我他妈的腿还灵敏,赶快跳了开来。那画的画框一下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画纸无辜的躺在地上,上面有月亮、树林、一个他妈的赤身裸体的男人。
那是装模做样的娇的画,她画的是裸奔的乔林,画的名字叫《猎神》。
我刚要转身滚,她却用那根苍白的食指指着吴庄之说:“你滚!”
吴庄之先生对我笑了笑,低声说:“啊,又犯病了,你陪陪她。”然后转身走了,他走的步伐很轻松,完全不象一个他妈的六十多岁的男人。安娜坐在地毯上哭了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黑发披了一身。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怜惜,因为她当时的样子,象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我捡起了那画,却听到她喊:“撕了它。”我真的撕了开来,画布“呲呲”的响着,似乎在房子里发出物质的哭声。这假模假样的娇,又不知什么时候背着我拿着自已最得意的画给安娜,想引起吴庄之的注意,可她做梦也不会想道,她的画在安娜的眼里比废纸好不了多少。
看着满地的碎屑,安娜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我他妈的猫一样的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拔了一下挡在她脸上的发丝。她又伸出了她的手,弹钢琴似的摸着我的脸,说:“我真喜欢你蜜一样的皮肤。”她弹着、跳着,手指小芭蕾舞演员一样,解开了我的衣扣。
我他妈的一定中了邪,那个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衣裳在她的手里剥荔枝的皮一样掉落,掉了一地坚硬的皮,洁白的皮。而我他妈的在她勾魂的食指下,蜷成一团,欲死欲仙。
我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我苏醒的第一时刻。巴掌印在她洁白的脸上,胭脂一样的洇着,她看着我,眼光那么清澈。我他妈的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肮脏的时刻,她倒更象个孩子。
我恨的咬牙切齿,真想一下子掐死了她。这个该死的安娜,她玩了我,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玩我。
安娜静静的举起她的食指,戴上一个精致的黑丝绒套,怜惜的说:“我从来不让我的食指碰一下别的东西,它干这个干的最好。”
我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咬牙切齿的说:“我会杀了你。”
“不用杀我,我自己会死的,”她说:“我有心脏病。”
我穿好了衣服要走,她又说:“我知道你不是为我来的,你们都是为了吴庄之,为了吴庄之才来的。”我夺门而出,我他妈晦气透顶,我怎么遇见了这么个神神经经的集淫荡和天真与一身的人物?
七
我他妈的在写生课上画完乔林的侧体,决定和这个杂种聊那么几句,看他的神经到底正不正常。
乔林穿好了衣服,从教室里出来,眼睛下面有两块黑晕,因为前一天晚上他裸奔来着。我走了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说:“昨晚的月亮真大啊!”
他看也不看我,拉了拉自已颈上蓝底洒满白星的领带说:“这领带怎么样?”
这狗娘养的,他在躲避话题,我点了点头说:“不错,不错。你是不是觉得有月亮的夜晚十分浪漫?”
他看着我,眼睛里昌着一丝火苗,语气迟缓的说:“请你不要提起月亮。”
我他妈的看出来这触到了他的痛处,我“哈哈”大笑,说:“乔林,别装孙子!你他妈的裸奔都敢,你怕个不会说话的月亮?”
他一下子脸色惨白,大卫一样的双眼里火苗几乎昌出了蓝烟,他猛得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表情扭曲的齐整的五管都变成了毕加索他老人家的画面。我的呼吸一阵困难,模糊的双眼看见穿着紧身衣裹的象一根法国火腿肠的娇,正装模做样一摇三摆的走了过来。
我喊:“救命!”可声音小的和蚊子似的,我想,他妈的,看来这次死定了。
“噢,乔林!你在干什么?”装模做样的娇用手捂住了她的心脏,并在脸上不失时机的绽出两个酒窝。乔林放开了他的手,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娇翘着她的小手指,把手弄成兰花状给我揉着脖子,问:“怎么了?你们?”
我恶狠狠的说:“你别管!”
她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问他裸奔的事了。为这事,问的人那一个没挨他的捏鸭脖子功?!”
我一巴掌打开她的手,这装模做样的家伙,知道了还要说,这不明摆着讨人厌么?
她仍“咯咯”的笑着,用胳膊碰了碰我,说:“你看,这家伙肯定有钱。”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看见一个他妈的四十来岁色迷迷的家伙,正直瞪瞪的看着她裹的曲线优美的大腿,一边向前走还一边还恋恋不舍。
我他妈的故意问:“为什么?”这装模做样的娇,总以为自已性感的能迷住全世界的雄性,那怕是一只对人体全无概念的公猪,也会为她倾倒。
“衣食足而知礼仪啊!”她说。
“他有钱没钱我不知道,但我敢断定他刚刚吃过饭。”我说。
“为什么?”她大睁着双眼,疑惑的问。
“他妈的饱食思淫。”我恶狠狠的道。
八
“我的妻啊……(咚咚)……”那艺术家没完没了的敲着唱着。而乔林抬起了头,看着人群一件一件的开始解衣服,我张大了嘴,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恶作剧的等待着下一幕。
他脱完了衣服,向人群走去,围观吴庄子击盆而歌的人正听的如痴如醉,他剑一样的走进人群,人群哗的分为两截,又哗的合拢。那些社交高手们大张着嘴,他们不知这是不是吴庄子设计的又一艺术行为。我拼命的钻进人群,看乔林赤裸的走近安娜的身边,举起她的右手,亲昵的说:“亲爱的,我给你的戒指呢?”
吴庄子仍旧敲着盆,“(咚咚),你是谁?”
“亲爱的,(咚咚),我给你的戒指呢?”
吴庄子脸色煞白,但仍敲着盆,“(咚咚),你是谁?”
“亲爱的,(咚咚),我给你的戒指呢?”
吴庄子大汗如雨,“(咚咚),你这个疯子。”
“亲爱的,(咚咚),我给你的戒指呢?”
我他妈的突然昌出了一句:“亲爱的,(咚咚),戒指在湖边第五棵树上。”
乔林轻轻放下安娜的手,“亲爱的,(咚咚),我给你去找戒指。”他谁也不看,剑一样走过人群,所过之处齐齐的斩断,只见那些好事的记者闪光灯一片乱闪。
吴庄子从此后将对我另眼相看,我知道,我从他敲破盆的“咚咚”声听了出来。
乔林下午就被一群穿白衣的恶魔绑上精神病院的车。他离开了葬礼后一直在美院的湖边赤裸着走过来走过去,逢人便问:“你看见安娜的戒指了没有?”
“你看见安娜的戒指没有?”
“你看见……”
湖的四周围了一大群的学生,娇呆呆的看了半天,猛的回过头,说我:“你真卑鄙。”
我不知这装模做样的娇那根神经错乱了。
“你真卑鄙,你害了他。”说着,她斜眼里充满了泪光。
“你也好不到那儿去,为了接近吴庄之,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他妈的恶毒的说。
她“啪”的打了我一个耳光,指着我的鼻子喊道:“我他妈的是卑鄙,是想出名,是想和吴庄之那个老王八套进乎,但我没有害别人。”
我冷冷的看着她,说:“你没有害他,是因为你他妈的爱上了他。”
她愕然的看着我,冷笑,脸上没有那做作的酒窝,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我说:“死了的安娜不会饶了你的,不会的!”说完便捂着脸跑走。
八
从那以后,娇看不起我的为人,斜眼里渐有了鄙视的内容,却更显动人。我很少见她,因为我要赶快画一些作品,吴庄子先生答应给我开个画展,并借他宽大的画室给我用。
在他那宽大的画室里,我他妈的废寝忘食,为灿烂的未来耕耘。
他整天来给我讲课,指点我画的不足,时不时关爱的拍拍我的肩膀,在我疲惫之极的时候。我渐渐的喜欢上了他,喜欢他银白的艺术家的头发,喜欢他说话时咏叹一样的“啊!”。
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画室里漂着薄雾一样的柔光,他来了,他关了灯,要我脱去衣服,讲一下人体的骨骼。我乖乖的褪掉衣服,那肉体的华丽的外壳,我一点也不羞涩,在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面前,赤裸应该是最美最自然最纯真的。
他搂着我,抚摸着我,颤抖的说我是个天才,让我觉得天才的命运似乎便是赤裸裸的。我一下子爱上了他,爱上了不久将属于天才的一切,我慢慢脱去他的衣服,在月光里乳白的雾里,我看见他的身体,在巨大的画室里干瘪的象一具木乃伊。我的爱慢慢退潮,我口干舌燥,我想逃离出去,赤身裸体的奔跑到月光里。
我发誓活到他这个年龄,我一定死去,我害怕他衰老的皮肤和害怕蜥蜴一样。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伟大的画家、作家、雕塑家、艺术家、电影大师、吴庄子先生是个性无能,他那个东西软的和鼻涕一样,却要我抚摸个不停。我压抑住心中的恶心,我不能前功尽弃,我他妈一个穷学生,一个榨了父母二十几年血汗的穷学生,不投靠吴庄子,投靠谁去?
我突然明白安娜的食指为什么那么奇异。
在他妈的月光里。
我怜惜的伸出我的食指。
它注定肮脏而又风情万种。
嗯,现在告诉你,我他妈的是个女人,是个喜欢讲粗话的长的不错的女人。我抽烟是因为我无聊,我恨安娜,是因为她和我搞了同性恋,我的女友娇,也不过是与我同一宿舍的室友。
你真该到美院去看看,在午夜两点,在他妈美的不能再美的月光下,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在十来栋男生宿舍楼前,母鹿一样赤裸着奔跑,两条修长的腿发着柔光,两颗丰满的乳房发着柔光,美的象森林女神一样。七层高的楼房里每一扇玻璃窗上都布满了密密匝匝的脸,密密匝匝的男人的脸。女人不管这些,她只是人面鹿身的母兽一样跑着,嘴里还嚷着说:“他妈的生活。”
嗯,他妈的生活,那是我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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