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邦不吃春来这一套,当乔炳璋告诉他,筱燕秋让A角的事以后,郑安邦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面已经生气了。
“你来是想通知我吗?”他语气平静地问。
“你是投资方,剧组里的任何动静我都应该跟你汇报。”
“既然你来问我,我就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我是投资方,让谁来演A角应该是我说了算。
如果筱燕秋真的不想演,那么《奔月》就此下马。”
乔炳璋牙疼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没说话。
“还有别的事吗?”郑安邦问。
“那我回去再跟大家商量商量。”
乔炳璋走了。郑安邦打开电脑点了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剧组的合影显现出来。春来的脸被一点点放大。春来面带微笑,目光纯洁无瑕。
刘小能家里人满为患,十几号男青年坐在地上、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房间里面四周的墙上全部是足球明星的招贴画。赛事日程表贴在床头上。书柜、冰箱上粘满了刘小能自制的各球队的积分排行榜,上面有红笔随时涂抹修改的痕迹。电视里面球星一脚射门。十几条粗嗓子跟着电视里面的观众一齐呐喊。坐在角落里的春来双手使劲捂住耳朵。球没射进去,招来一顿臭骂。不断有人推门进来。刘小能笑嘻嘻地迎上去,把他们让到用砖头垒成的加座上,递上啤酒。春来带着一股局外人的无名怒火瞪着刘小能。刘小能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电视里面足球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射进了大门。男青年们大呼小叫,互相用拳头在身上“咚”“咚”地捶着。刘小能笑得嘴咧到了耳朵根子,他突然想起春来,探着头四处寻找她。春来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刘小能跨过人头人肩跳到春来身边,把她的身子扶正,摇晃醒。
“你这人,这么精彩的射门都能睡着了,球盲!真真是个球盲!”
春来“腾”地站起来,背起书包越过各种障碍往外走。
刘小能追到大街上:“哎,哪儿去?”
“我是来跟你约会的,不是来跟他们约会的。你喜欢这种群居生活,我不喜欢。”春来气急败坏地喊着。她拦了辆出租车上去,出租车开走了。刘小能追了几步又停住。他掏出一枚钢儿嘴里面数叨着:“春来、足球。”钢儿落地。
刘小能看着上面的图案,拣起钢儿心满意足地说:“这可怨不得我了。”他踏踏实实地回去看足球了。
回到宿舍春来睡不着,她先是恨刘小能,后来又恨起了郑安邦。恨刘小能是皮,恨郑安邦是肉。自打那次以后,这个郑安邦连面都不露了,他好像突然对《奔月》失去兴趣,更好像是压根就不认识春来这个人。春来恨这个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恨这个东西很怪,你恨了,那个东西就在你心里了。连续几天,春来的眼睛一个劲地往窗外看。
“你总往外面看什么?后羿在外面吗?”裴锦素没好气地数落她。
春来扭过头跟着裴锦素跑圆场。转身亮相,脸冲窗子的时候,春来的动作一下子就乱了。
裴锦素发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来不说话,眼睛盯着窗外。郑安邦目不斜视地从窗子前面走过去。
筱燕秋息事宁人:“好了,好了,咱们再来一遍。”
春来完全没了情绪,几次亮相都做得心不在焉的。筱燕秋不知道春来为什么这样,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打精神把说话的声音提得很高。
“你亮完相一定要定住神,要回顾自己扮演的人物,‘她’从哪里来,经过了哪些事情,性格发生了哪些变化,最后的命运又是什么……”
春来看着筱燕秋不说话,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戏上。下班的铃声响了。春来冲出排练室,迎面碰见乔炳璋。
她和乔炳璋打招呼:“乔团长,出去了?”
“我送送郑老板。”
“啊。”
“你过来。”乔炳璋把春来招呼到一边。
“你和郑老板怎么了?”
“没怎么。”
“我把团里面的决定跟他说了,他坚决不同意你唱A角。”
“可电视台那边的事我已经辞了。”春来急了。
“别急,这事得慢慢商量。”
春来不能不急,她给郑安邦打手机,手机关机。往办公室打,办公室没人接电话。春来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她气急败坏地在街上瞎转悠。
高级轿车里面的音乐若有若无地响着。郑安邦闭着眼睛倚在后靠背上好像睡着了。汽车驶进市区,郑安邦睁开眼睛。车窗外一个撑着雨伞的姑娘一掠而过。
郑安邦突然喊:“停车!”
司机一脚踩在刹车上。郑安邦往前一扑,趴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撑着雨伞的陌生姑娘走过去了。她很像春来,但不是春来。郑安邦让汽车停在路边,他下车,关照司机先回去。郑安邦一个人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走着,细雨淋在他的脸上,他拐进了酒吧。
电视里面正在播晚间新闻。筱燕秋靠在沙发上,她眼睛看着电视,灵魂早已经飞到别处去了。面瓜从卧室里面出来了,他俯身看看筱燕秋。筱燕秋的眼珠被面瓜看活了,她“嗯”了一声,没有动地方,面瓜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我发了五百块钱的奖金。”
筱燕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想用这钱给孩子请个英语家教。”
筱燕秋又“嗯”了一声。
“燕秋,我是不是啥地方做错了?”面瓜诚恳地问。
筱燕秋觉得诧异:“怎么了?”
“你对我总是带理不理的。”面瓜的话里透着委屈。
筱燕秋叹了口气:“我太累了。”
“累了就早点儿睡吧。”
筱燕秋没动地方。
面瓜看着筱燕秋粘粘糊糊地叫了声:“秋。”
筱燕秋转过眼珠看他。
面瓜一脸巴结的笑:“我洗过澡了。”
筱燕秋像没听懂似的看着他。
面瓜伸手搂住她,低声说:“我想你了。”
筱燕秋像被烙铁烙了似的叫:“别,别!”
“咋的啦?”面瓜吃惊了。
筱燕秋苦着脸说:“我心里闹得慌!”
面瓜生气了,他沉着脸问:“我就那么叫你闹心?”
“不是。”
面瓜压低了声音问:“你还是我的老婆吗?”
“面瓜!”
“别遮了,遮啥?”
他站起来哼了一声,径直往卧室走去。
筱燕秋像是对他也像是对自己说:“可能是前一段减肥药吃得太多了,胃里总是不舒服。”
面瓜咣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筱燕秋颓丧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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