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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第十八章:春来你可真残酷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12日14:37 新浪伊人风采

  煤气灶上砂锅冒着热气,另一个灶眼上炒锅里面的油冒着青烟。面瓜炝完葱花把菜扔进锅里添上水。他拿起抹布沾上洗洁精仔细擦着溅上烟污的瓷砖。

  筱燕秋在沙发上躺着,小咪子靠在妈妈的身边。

  “妈妈。”

  筱燕秋不回答。

  “妈妈。”小咪子又叫。

  筱燕秋转过身来。

  “妈妈,你不舒服吧?”

  “我挺好的。”筱燕秋声音闷闷的。

  “那你怎么不说话。”

  “没劲儿。”

  “我给你按摩按摩吧。”

  小咪子给母亲按摩脑袋。筱燕秋舒服地闭着眼睛。

  “开饭了!”面瓜把砂锅端到餐桌上。

  小咪子掀开锅盖一看叫了声:“又是人参鸡汤。”

  “你妈爱喝。”面瓜看筱燕秋一眼强调说。

  “那也不能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喝这个呀。”

  面瓜脸一板:“咋这么没大没小呢?”

  小咪子伸伸舌头笑了。筱燕秋懒洋洋地坐起来,走到餐桌旁边坐下。面瓜殷勤地给她盛鸡汤。

  “天冷了,补补,鸡汤,还加了西洋参片。”说完他意识到这是筱燕秋那天说过的话,于是尴尬地笑了。

  筱燕秋像没听见一样地喝着汤。

  面瓜没话找话:“你说我今天看到谁了?”

  筱燕秋耷拉着眼皮不看他。

  面瓜自说自答:“你那个学生春来。”

  筱燕秋喝汤的嘴不动了。

  “她的男朋友在街上撒野打架,被我拎到岗楼上去了。”

  筱燕秋吃了一惊,抬起头看面瓜。

  面瓜被她的脸色吓着了:“燕秋,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啊?”

  

  春来像没头苍蝇一样怒气冲冲地在街上走着。郑安邦堵在了她的面前。他可怜巴巴地叫着。

  “春来。”

  春来扭头就走。郑安邦又堵住她。春来怒视他。郑安邦目光凄凉地看着她。两人一声不响地对视着。春来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泪珠一串串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郑安邦一阵心疼,不由自主伸手想拉她。春来愤怒地推开了他。郑安邦又伸出手去拉她,春来又使劲甩开了。郑安邦一次次地努力着,终于把她搂进怀里。春来泣不成声。

  郑安邦痛心地说:“我不该这样对你!”

  “别理我!你们都别理我!”

  “我再也不这样了。”

  “滚开,你滚开!”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春来使劲摇头。

  郑安邦拉春来上车,春来不上,郑安邦粗鲁地把她推进车里。

  

  春来和郑安邦坐在筱燕秋和乔炳璋去过的茶馆里。茶馆里经过装修已经大不一样了。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他亲自给春来和郑安邦上茶,上点心干果。还把两张打折的金卡送给他们。最后把写着京剧名段的本子放在他们的桌子上,悄无声息地走了。

  郑安邦开口说话了,他说:“我让你演嫦娥的A角。”

  春来眯起黑亮的眼睛看他,好像他的话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郑安邦说: “我已经把意见跟乔炳璋说了,团里明天开会讨论。”

  “这可不符合你的做人的原则。”春来把眼睛转向别处。

  郑安邦叹了口气说:“这是个一物降一物的世界,有我郑安邦,势必就会有个春来。”

  春来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春来呀,春来,你真把我气死了。你气得我浑身哆嗦,心里冷得像结了冰。”

  “那是你承受能力差。”

  “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看我能够承受多少屈辱和痛苦。”

  “我是检验假话的试金石。”春来开始喝茶吃点心。

  “你不是试金石,你是铜豌豆。硬吓不倒你,软粘不住你,你之所以能这样轻松自如地控制着男人,就是因为男人的全部弱点都在你的手中。”郑安邦一把抓住了春来的手。“你就用这只小手一把一把地从我的胸膛里往外掏东西,掏出来还让我看看,并且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如此的臭,如此的不值钱。然后再当着我的面远远地扔了。你毁了我的梦想,毁了我的意,你把我的心弄得七零八落了。”

  春来瞪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怪我吗?这怪你本来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郑安邦被她的话说得一愣。

  “你这是拉不出屎来怨茅坑。”

  “对!对!你批评得对,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我不能自己得了癌症,去咬牙切齿地恨别人。”郑安邦沮丧道。

  “认识有所提高。”春来夸他。

  “春来,你可真狠!”

  “就因为我总说实话?郑安邦,你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崇高的人吗?”

  郑安邦卡壳了。春来招手叫来老板。

  “会拉《奔月》吗?”

  “西皮还是二黄?”

  “来一段,西皮《飞天》。”

  老板拉起京胡。

  郑安邦被熟悉的曲牌一下拉进非常熟悉的心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他一声不响地低着头。

  春来黑亮的眼睛在郑安邦的脸上扫来扫去。

  “累了?”

  “不累。”

  “我替你累。”

  郑安邦抬眼睛看春来。

  “本来没那么高大,非要踮着脚尖硬撑着,抬着膀子端着。就是累死了也不敢说累。”

  郑安邦把目光转向一边,他的眼中泪光一闪。春来扑哧一声笑了,春来翘起兰花指朝郑安邦的鼻子轻轻点了一下。

  “什么郑安邦,还是叫郑大累算了……”春来拖着韵腔。

  “别再糟蹋我了行不行?现在是我在地上走,你在天上飞,你的影子牢牢地罩在我的身上。我躲都躲不开。”郑安邦苦笑。

  他想了一下说:“不是躲你,实际上我是想躲我自己。”他叹了口气:“脱胎换骨真的很痛苦。可不脱胎换骨也很痛苦。”

  春来靠在座位上,不知道她是在听琴声,还是在听郑安邦说话。

  “其实我就是一个大俗人,既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

  春来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来了,又来了。”

  郑安邦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低哑地说:“救救我!”

  春来吓了一跳:“我?”

  “别再离开我。”

  “凭什么?”春来觉得好笑。

  郑安邦语气急切地说:“我捧你,往红了捧你。”

  春来不屑:“不用你捧,我本来就是一个好青衣。我老师说,老天爷创造出一

  个青衣不容易,她筱燕秋是其中的一个,我春来就是另一个。”

  “我会帮助你缩短这个过程,不出一年我就叫你大红大紫。”郑安邦急了。

  春来看着他不说话,但是她的眼睛亮了。郑安邦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

  “二十岁红和三十岁红的含金量大不一样。我会帮助你尽早地红起来。我给你拍专题,录专辑,还可以出资为你到北京组织专场演出。”

  “代价是什么?”春来问。

  郑安邦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春来等着他回答。

  “其实你心里面也有我是不是?”郑安邦问。

  “这我可不知道。”春来的回答叫郑安邦心里发凉。

  “你刚刚在我怀里面哭过。”

  “那是我太难受了,当时不管是谁站在我面前,我都会倒在他怀里。”春来说得很认真。

  郑安邦绝望了:“春来,你可真残酷!”

  “你这个人就是听不了真话。”春来嘻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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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安邦注视拉琴的老板。老板一脸的悲欢随着琴声起落,胡琴声悦耳悠扬,传出去很远很远

  。郑安邦长叹了一口气,人生真是残酷,这种残酷存在于一切诱惑之中。可最残酷的,往往

  也是最迷人的。人是什么?人其实就是自己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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