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室的门口摆出了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距公演还有三天几个大字。排练室里演员们身穿行头议论纷纷。春来周身上下的张狂劲儿都没了,她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乔炳璋陪着郑安邦走进来,看见这种情况不由得一愣。
乔炳璋皱着眉头大声问:“三天!三天是什么概念?掐头去尾,不到三十个小时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春来,你不唱,站在那儿干什么?”
春来看着他不说话。
乔炳璋急了,他扫了人群一眼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站在这儿不排练,到底是想干什么?”
排练室里面没人回答乔炳璋的话,大家的眼睛都往裴锦素身上看。
“裴锦素。”乔炳璋叫了一声。
裴锦素抄着两只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她漂漂亮亮一身时装打扮。
乔炳璋指着她的衣服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换衣服?”
“我罢演了。”裴锦素的口气非常轻松。
乔炳璋吓了一跳:“罢演?为什么罢演?”
“筱燕秋为什么不唱了?”裴锦素问。
乔炳璋心里明白了,他作出生气的样子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瞎搀和。”
“她是嫦娥,我是后羿,我俩是两口子,怎么能没关系?”裴锦素的语气很严肃。
大家訇的一声笑了。
郑安邦的脸绷得紧紧的。
乔炳璋说:“春来是A角,筱燕秋是B角,公演的那天当然应该春来上了。”
裴锦素火了:“狗屁A角,乔炳璋啊,乔炳璋,我看你的眼珠子已经被钱烧成红火炭了。俗话说,没有赔面的厨子,投资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用笨脑子想一想也能想出个结果来。他是为了观众吗?他是为了剧团吗?我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郑安邦一脸尴尬。
“你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乔炳璋也有点儿挂不住了。
“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你们要是知道轻重就不能让这妖精把《奔月》这出戏给弄串味儿了。”
春来气得小脸煞白,死死地咬着嘴唇。
乔炳璋生怕裴锦素再说出过头的话:“锦素,这个意见是团里通过的。”
裴锦素伶牙俐齿:“什么团里通过的?这个二百五决定是怎么诞生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乔炳璋,我问你,观众是买筱燕秋的账,还是买这个丫头片子的账?你总不能因为喜欢上她,就烧包烧得想牵着观众的鼻子走吧?”
乔炳璋强忍着不笑:“裴锦素,你太过分了!”
春来的眼泪围着眼圈转。
“你不想演可以不演,我这里来去自由。”郑安邦开口了,话说得很冷静。
乔炳璋急了:“后羿没有B角,她不演,这戏就没办法唱了。”
“有钱还愁请不来别人吗?”郑安邦倒是很从容。
裴锦素面带笑容梳理好头发,又把时髦的提包潇洒地背在肩上。
“郑老板,我唱后羿完全是为了傍筱燕秋这个角儿,我是票友唱着玩儿。你以为我指着唱这口混饭吃哪?!我知道你有钱,可是你的钱在我这里起不了作用。裴爷我压根儿就不缺钱花。得,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送给剧组买条狐狸尾巴,给那个妖精钉到屁股上去吧。”
众人哈哈大笑。
春来的眼泪流了下来。
乔炳璋喝道:“裴锦素,你太过分了!”
“你不过分?还是他不过分?我看你们谁都比我过分!今天我在这里把话挑明了,你爱请谁请谁去,裴爷我还不伺候了呢!”
乔炳璋真急了:“郑老板,你看这……”
郑安邦也急了,他看着乔炳璋问:“乔团长,你不是唱过后羿吗?”
“我这嗓子二十年没溜了,别说不能唱,就是能唱我也没办法唱。这出戏里后羿的唱腔已经全部改成了铜锤花脸的唱腔,全省除了裴锦素还真没第二个人能唱。”
裴锦素夸张地迈着花脸的步子一摇三晃走出排练厅,她大声唱:“我劝你(呀)认香莲是(喏)正(呃)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裴锦素!”乔炳璋喊了声。
裴锦素头都没回,她把手举过头顶朝后面摆了摆,以示告别。
郑安邦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额上的汗珠渗了出来。
“咱们合同也签了,钱也花了,局里面、市里面有关领导的帖子已经发出去了。这台戏真的不演了,你和我都不好交待。”乔炳璋冲郑安邦抖着两只手。
郑安邦嗓子发干,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像叹气一样说:“那就叫筱燕秋唱吧。”
春来的脸色一下变了,她轻蔑地瞥了郑安邦一眼。
郑安邦赶紧修正自己的说法:“让她唱前两场,后面的全部让春来唱。”
春来拎起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排练室里面的人陆续走光了。乔炳璋最后一个走出排练室,他看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裴锦素从后院转了出来,她仰着下巴看着乔炳璋。
“裴锦素,你这招,损是损了点儿,别说,还真管用。”乔炳璋看着她笑。
“怎么谢我?”
“我不谢,还是让筱燕秋谢吧。”
“得了便宜卖了乖。”裴锦素骂他。
“这话说的!”
“还用我往下说吗?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清楚,我清楚。”
“我都不清楚,你怎么就清楚了?”
“你是装糊涂。”
乔炳璋打哈哈:“我本来就没你聪明,要不你怎么就能救了筱燕秋的驾呢?”
“其实你也能救。”
“我?”
“你是个多聪明的人啊,你不救,是你不愿意为这事把自己搭进去。”
乔炳璋被击中要害,心中一阵恼火,他看了裴锦素一眼,两手一背走了。裴锦素哈哈大笑着冲着他的背影哇呀呀一阵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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