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燕秋没有料到一出戏如此之短，只觉得刚开了一个头，刚刚离开了这个世界，说回来就回来了。“那个女人”说走就走了，毫不留情地把筱燕秋留下了。筱燕秋置身于巨大的惯性之中，她停不下来，她的身体不肯停下来。观众们纷纷退场了。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记者拿着话筒上台来采访筱燕秋。
记者问：“筱燕秋老师，你今天晚上的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你此时此刻最想说的
是什么？”
筱燕秋看着记者半天没说话。记者耐心地等待着。
筱燕秋开口了，她说：“大幕落下的时候，我想对着台下的观众喊，不要走，我求你们不要走。都回来，你们快回来！”
记者吃惊地看着她。
裴锦素忙抢过话头说：“筱燕秋老师的意思是，希望京剧能够快快振兴。观众能够越来越多地聚集在京剧舞台下，捧我们的场，捧京剧的场。”
散场了，一切都结束了。筱燕秋在百般失落中走回了后台。乔炳璋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乔炳璋兴奋得有些张狂了，他笑脸迎候着她。筱燕秋走到乔炳璋跟前，她像个委屈的孩子
看着大人，看着看着眼圈慢慢红了。乔炳璋看左右没人注意，伸手把筱燕秋拉进旁边的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堆着道具等杂物，乔炳璋和筱燕秋站在屋子中间。
乔炳璋对筱燕秋说：“哭吧，想哭就使劲哭。”
筱燕秋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乔炳璋从口袋里面掏出面巾纸递给她。筱燕秋不接，她哀怨地看着乔炳璋。乔炳璋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慢慢张开了双臂。
“来吧。”乔炳璋说。
筱燕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到面对面的时候，筱燕秋一个前扑扑过去，撞得乔炳璋一个趔趄。乔炳璋努力站稳，他把筱燕秋紧紧地搂在怀里。筱燕秋的脸埋在乔炳璋的胸前失声痛哭。乔炳璋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
“你的心事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筱燕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在台上站了几十年，你的感情就是我的感情。”
筱燕秋大恸。
“五十年才能出你这样一个好青衣，燕秋，你得好好珍惜自己。”乔炳璋动情了。
“别这样夸我。”
“不是夸你，是心疼你。”
筱燕秋的热泪再次喷涌而出。
乔炳璋用纸巾给她擦泪：“走吧，听话。”
筱燕秋跟着乔炳璋乖乖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筱燕秋突然转过身，她紧紧搂住乔炳璋：“你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明天还是我上，你答应我。”
“那还用说吗？明天当然是你。”乔炳璋回答得理直气壮。
筱燕秋得寸进尺：“我要天天唱！”
乔炳璋吃了一惊。筱燕秋死死盯着乔炳璋的脸。
乔炳璋一咬牙：“唱吧，我让你尽情唱。”
筱燕秋卸完装走出后门。戏迷们静静地等候在那里，看到筱燕秋出来“呼”地一下围上去。
“筱老师，您唱得实在是太棒了。”
“我对不起大家。”
“甭上火，没事，我们来干吗？捧您！”
“错就错了，没事！”
“当时我都有点儿不敢唱了。”
“那可不行，我们还没听够呢！”
“我连着买了三天的票。”
筱燕秋异常高兴：“我唱，一定要唱！”
裴锦素跟筱燕秋一起回了家，面瓜满面笑容地端着一盆鸡丝面汤出来。
“老面，刚下夜班，又下厨房伺候我们，真是辛苦。”裴锦素跟面瓜说客气话。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家从来没吃过夜宵，咱也借机会赶赶时髦。”
他殷勤地给大家盛好面条，放在每个人的面前。又把切得很精细的咸菜端来，放在桌子上。
“我腌的，尝尝怎么样？”
裴锦素尝了一口，惊呼：“哇塞！真是美味可口啊！”
筱燕秋美滋滋地看着面瓜。
“别这么眉来眼去地送秋波好不好？还让我这孤家寡人活下去吗？”裴锦素不干了。
面瓜嘿嘿地笑：“她这是给我充电呢，秋啊，不用充，我这电足着呢，明天我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看看，越说越来劲了。”
“只要我们家秋高兴，我把我的肉剁了给她包饺子都行。”
裴锦素吓了一跳：“天哪！这面不是用你的肥油炝的锅吧？”
面瓜纵声大笑。这笑是从心底发出来的，他有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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