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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

苇儿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1月8日 15:35 新浪生活

　　经常要走过一座不长的桥，桥下就是臭名昭著的朝阳溪。我是这个城市的移民，不太了解这个城市的变迁。我想这朝阳溪肯定不是自古就这样污浊不堪的，向上年龄的老南宁打听，才知道二十多年前朝阳溪还是清流门前绕，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鱼翔浅底的朝阳溪就逐渐变成了今天的垃圾河。

　　我走过的那一段朝阳溪旁可以看到一个唱《红莓花儿开》的中年疯女人。每当我掩鼻匆匆走过朝阳溪时，总会佩服那个疯女人：她是任何抵御朝阳溪那欲将人熏倒的异味的？是不是人的神经一失常，所有的感官功能都跟着推化呢？

　　这疯女人跟别的疯子不一样。每月都有几个黄昏可以看到她一反蓬头垢面的常态，梳洗干净，神色安静地站在桥头，好象在等待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正面打量她，凭心而论，从她的面部轮廓可以判断她年轻（或没疯）时应该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只是这姿色早就被她疯后旁若无人的手舞足蹈，和不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所淹没。在那个疯女人又站在桥头的黄昏，我散步走过她好几十米远后就听到树下纳凉的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疯女人的故事，我竟不由地停下来，第一次凑进了街头巷尾的话堆里。他们一致公认二十多年前的疯女人跟二十多年前的朝阳溪一样妩媚，灵秀，追求者几乎踏破门槛。可这朵鲜花偏中邪般地要往牛粪上插，这牛粪是一位拉扯着两个孩子的丧偶知识份子。

　　这段恋情别说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放在二十多年后的任何一位女孩身上都会遭人非议。反对。二十多年前疯女人所受到的压力便可想而知。面对父母苦口婆心地劝说，横眉冷对的指责及寻死觅活的要挟，疯女人竟不肯推让，她只是说那个男人是任何地善良，忠厚，如何地才华横溢，是值得将自己托付终生的人。

　　看到女儿铁了心，她父母只好将她锁在房间里，去找那个男人。他们双双跪倒在他面前，请求他离开他们的女儿。忠厚善良的男人果然带着两个孩子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半个月后，疯女人憋不住了，她告诉父母她答应父母的要求。父母信以为真，就打开了房门让女儿出来。那天是星期六，是她和他约会的日子，她急急忙忙来到了桥头，从黄昏一直等到月到柳梢头也没看到情人的影子。第二天，她满城寻找男人和他的孩子，但了无踪影。疯女人不相信他会离开，每个星期六的黄昏来到约会地点等待。等待中，她疯了，朝阳溪也渐渐地浊了。

　　从此人们就看到唱着《红莓花儿开》的疯女人在朝阳溪旁游游荡荡。看到星期六的黄昏疯女人在桥头等待，二十年了，从不间断。

　　在我所知的爱情故事里，相比梁祝，罗密欧与朱丽叶惊天地泣贵神的悲壮，人约黄昏的疯女人便显得落入俗套的寻常。而且，这故事里肯定有许多是后人添加的枝叶，渲染的色彩。因为茶余饭后的人们谈起它时是带着轻松，随意和戏绿，隐约还听得出“自讨苦吃”的幸灾乐祸。

　　也许，在人们思想中已经形成了某种共识：只有伏出生命的至死不渝，和经历艰辛终成眷属的圆满才称得上是“伟大的爱情”。在一个思维紊乱，语无伦次的疯子身上冠以“伟大”一词太惊世骇俗，太难于让人接受。记得有句格言“为傻瓜喝彩的人比傻瓜更傻“为了不做比傻瓜更傻的人，听完这个故事，我就硬着心肠拒绝承认自己的那点感动。但我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推回到离疯女人十来米远的树下注视着痴痴等待的疯女人。我真想告诉她：别等了，他永远不会来的。

　　爱，究竟是什么？可令人为之死，为之生。为之疯，为之狂。为之流浪，为之等待。站在桥头的疯女人在我眼里成了一尊望夫石。良久，我就有了另一种认识：其实她根本就没疯，只是和我们不同。我们清醒明白地活在当下，而她却执着地将自己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恋情中：我们学会了遗忘，在今后的日子里还会结下新的缘份，而她只允许一个人的名字贯穿自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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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约黄昏苇儿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11月8日 15:35 新浪生活　　经常要走过一座不长的桥，桥下就是臭名昭著的朝阳溪。我是这个城市的移民，不太了解这个城市的变迁。我想这朝阳溪肯定不是自古就这样污浊不堪的，向上年龄的老南宁打听，才知道二十多年前朝阳溪还是清流门前绕，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鱼翔浅底的朝阳溪就逐渐变成了今天的垃圾河。　　我走过的那一段朝阳溪旁可以看到一个唱《红莓花儿开》的中年疯女人。每当我掩鼻匆匆走过朝阳溪时，总会佩服那个疯女人：她是任何抵御朝阳溪那欲将人熏倒的异味的？是不是人的神经一失常，所有的感官功能都跟着推化呢？　　这疯女人跟别的疯子不一样。每月都有几个黄昏可以看到她一反蓬头垢面的常态，梳洗干净，神色安静地站在桥头，好象在等待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正面打量她，凭心而论，从她的面部轮廓可以判断她年轻（或没疯）时应该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只是这姿色早就被她疯后旁若无人的手舞足蹈，和不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所淹没。在那个疯女人又站在桥头的黄昏，我散步走过她好几十米远后就听到树下纳凉的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疯女人的故事，我竟不由地停下来，第一次凑进了街头巷尾的话堆里。他们一致公认二十多年前的疯女人跟二十多年前的朝阳溪一样妩媚，灵秀，追求者几乎踏破门槛。可这朵鲜花偏中邪般地要往牛粪上插，这牛粪是一位拉扯着两个孩子的丧偶知识份子。　　这段恋情别说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放在二十多年后的任何一位女孩身上都会遭人非议。反对。二十多年前疯女人所受到的压力便可想而知。面对父母苦口婆心地劝说，横眉冷对的指责及寻死觅活的要挟，疯女人竟不肯推让，她只是说那个男人是任何地善良，忠厚，如何地才华横溢，是值得将自己托付终生的人。　　看到女儿铁了心，她父母只好将她锁在房间里，去找那个男人。他们双双跪倒在他面前，请求他离开他们的女儿。忠厚善良的男人果然带着两个孩子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半个月后，疯女人憋不住了，她告诉父母她答应父母的要求。父母信以为真，就打开了房门让女儿出来。那天是星期六，是她和他约会的日子，她急急忙忙来到了桥头，从黄昏一直等到月到柳梢头也没看到情人的影子。第二天，她满城寻找男人和他的孩子，但了无踪影。疯女人不相信他会离开，每个星期六的黄昏来到约会地点等待。等待中，她疯了，朝阳溪也渐渐地浊了。　　从此人们就看到唱着《红莓花儿开》的疯女人在朝阳溪旁游游荡荡。看到星期六的黄昏疯女人在桥头等待，二十年了，从不间断。　　在我所知的爱情故事里，相比梁祝，罗密欧与朱丽叶惊天地泣贵神的悲壮，人约黄昏的疯女人便显得落入俗套的寻常。而且，这故事里肯定有许多是后人添加的枝叶，渲染的色彩。因为茶余饭后的人们谈起它时是带着轻松，随意和戏绿，隐约还听得出“自讨苦吃”的幸灾乐祸。　　也许，在人们思想中已经形成了某种共识：只有伏出生命的至死不渝，和经历艰辛终成眷属的圆满才称得上是“伟大的爱情”。在一个思维紊乱，语无伦次的疯子身上冠以“伟大”一词太惊世骇俗，太难于让人接受。记得有句格言“为傻瓜喝彩的人比傻瓜更傻“为了不做比傻瓜更傻的人，听完这个故事，我就硬着心肠拒绝承认自己的那点感动。但我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推回到离疯女人十来米远的树下注视着痴痴等待的疯女人。我真想告诉她：别等了，他永远不会来的。　　爱，究竟是什么？可令人为之死，为之生。为之疯，为之狂。为之流浪，为之等待。站在桥头的疯女人在我眼里成了一尊望夫石。良久，我就有了另一种认识：其实她根本就没疯，只是和我们不同。我们清醒明白地活在当下，而她却执着地将自己留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恋情中：我们学会了遗忘，在今后的日子里还会结下新的缘份，而她只允许一个人的名字贯穿自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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