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的男人_情感_生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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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狗的男人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4月5日 16:36 北京晚报

　　天一擦黑，老乔就牵着他的宝贝儿“黑咪”下楼了。“黑咪”不是猫，是一条8个月大毛色黝黑的小母狗，原先起名叫“黑妹”，谁知念起来一跑偏，就成了“黑咪”。妹也好，咪也好，总之，如今它是老乔生活中惟一的伴侣。

　　妻子是一年前离开他的。大机关住房富裕，妻子轻而易举买到了三居室房改房，17岁的女儿也跟过去了。两口子3 0多岁才有了这个孩子，谁不抢啊？当然，最后还是妻子理由充足。当时她翻来覆去强调的一点是，她绝不会再嫁，而老乔则免不了再娶。中国的老女人和外国的老女人不同，没有性生活照样可以活得滋滋润润；而中国的老男人则与国际接轨，十有八九扛不住。也是，男人毕竟比女人老得慢，生理需求也强烈些。再说了，妻子绝不能想像性格刚烈的女儿如何在后妈的白眼下生活（对不起，这样的情况并不个别）。老乔嘴笨说不过妻子，只有苦笑。倒是女儿在搬家那天说的一句平常话，让老乔落了泪。女儿说：“爸，我会回来看你的……”

　　出了楼道，“黑咪”一路撒欢儿。在拐角处东闻闻西嗅嗅，原地转了仨圈，尿了。这个小家伙从两个月起就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你看，在马路上它不尿，非要到泥地上尿，也算施了肥。不过，老乔还是随身带一个塑料袋，好把狗屎拾起来扔进垃圾箱。

　　女儿有半年没来过了。高三学习正紧张，老乔也不忍心打搅她。不过老乔相信，妻子并不喜欢女儿来看他。对老乔、对他的生活方式，妻子早已不满，不然干吗离婚呢？算了，不来也罢，只要女儿心里还念着这个老爸就行了。反正将来她总要嫁出去。老乔这样宽慰自己。

　　一只白色的京叭冲着“黑咪”跑过来了，后面一个老太太紧着拽狗链子，以阻止京叭和“黑咪”亲密接触。她一个劲儿地跟老乔解释：“我们这只小公狗还没配过呢，不能让它靠近……”言外之意老乔听明白了，是怕一旦让它得逞，就该年年 “闹狗”，那时主人就难管理了。干脆让它不识“女色”。

　　老乔咧咧嘴，笑了。这些天来，老乔常常反思自己的生活。他和妻子作为“老插”双双考入大学，又双双被不同机关录用，应该说够“比翼齐飞”了。何况又做了近20年的夫妻。年轻时不闹，中年时不闹，偏偏快进入老年行列了，恩断义绝。到底为什么？据说目前全国离婚者的年龄有趋大之势。看来，一个一个不起眼的磨擦经过若干年的磨合，非但没有化解，反倒百川归一，在某个凌晨冲堤决坝了。老乔想起妻子对自己的种种指责。他承认妻子并不总是蛮横无理，有时也是为他好。比如喝酒吧。老乔爱喝两口，不知是在单位搞基建养成的习惯，还是遗传基因里就有这一好，反正有事没事总爱找几个朋友喝两盅。偏偏老乔又没酒量，两杯入肚就“话密”，四杯入肚就出溜，常常是被酒友抬回家的。你说老乔不爱妻子？错！每次酒醉，老乔一不骂同事，二不骂领导，而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人是谁？就是他的妻子。头几年每逢这时，妻子就会心疼地用湿毛巾给他热敷，同时嘴里“哦哦”地像哄孩子一样；再过几年，“哦哦”变成了“唉唉”；又过几年，“ 唉唉”变成了“嘿嘿”；到最后干脆变成了“呸呸”……这下大事不好了。

　　在屋子里闷了一天，“黑咪”大有解放了的感觉，在昏暗的路灯中可劲儿地往前蹿，拉得老乔一溜儿小跑。每当老乔烟瘾上来了，停下脚儿点颗烟，“黑咪”就懂事地蹲下来静候老乔。狗这东西真善解人意。那天老乔感冒发烧了，躲在被子里直打哆嗦。“黑咪”饿了，扒着床沿哼哼。老乔有气无力地对它说：“乖，我病了，你别闹……”“黑咪”果真收起爪子，停止了呜叫。

　　记得妻子和他摊牌那天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对你彻底绝望了。”这些年妻子好学上进，是她们机关里第一个报考研究生的，早早就享受了副局级待遇；而老乔至今仍不过是一个科员。然而老乔并不是光知道抽烟喝酒打牌，他还有一个很雅的嗜好：写作。早些年他写诗，朦胧诗；后来接退稿信多了，怀疑是否因为自己缺乏想像力而使诗不够“朦胧”，于是转而写短篇小说。没料到，好不容易在报上发表了一篇，便接到了一封匿名的咒骂信。那肮脏话，老乔说都说不出口。看来是有人对号入座了。老乔感到好委屈，明明自己是闭着眼睛“瞎编”的，并没有参照任何人与事，怎么就那么寸哪！是主人公的名字重了，还是某个细节与谁不谋而合？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好沮丧。然而气过之后，老乔又开始同情起那位写匿名信的人来。他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小说刺痛了别人，人家绝不至于如此刻薄地攻击一个毫不相干的作者。谁没事儿干哪！老乔感到深深的歉意。

　　又恢复了光棍的日子。现在老乔的时间多了，遛狗时可以纵情地构思，回家后可以安静地写作。然而老乔反倒没有了写作的冲动。他忽然强烈地想起妻子的种种好处，想起她那双完全不像女强人的柔软的手，想起女儿往相册上贴全家福照片时哼着小曲儿的模样，想起……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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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遛狗的男人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4月5日 16:36 北京晚报　　天一擦黑，老乔就牵着他的宝贝儿“黑咪”下楼了。“黑咪”不是猫，是一条8个月大毛色黝黑的小母狗，原先起名叫“黑妹”，谁知念起来一跑偏，就成了“黑咪”。妹也好，咪也好，总之，如今它是老乔生活中惟一的伴侣。　　妻子是一年前离开他的。大机关住房富裕，妻子轻而易举买到了三居室房改房，17岁的女儿也跟过去了。两口子3 0多岁才有了这个孩子，谁不抢啊？当然，最后还是妻子理由充足。当时她翻来覆去强调的一点是，她绝不会再嫁，而老乔则免不了再娶。中国的老女人和外国的老女人不同，没有性生活照样可以活得滋滋润润；而中国的老男人则与国际接轨，十有八九扛不住。也是，男人毕竟比女人老得慢，生理需求也强烈些。再说了，妻子绝不能想像性格刚烈的女儿如何在后妈的白眼下生活（对不起，这样的情况并不个别）。老乔嘴笨说不过妻子，只有苦笑。倒是女儿在搬家那天说的一句平常话，让老乔落了泪。女儿说：“爸，我会回来看你的……” 　　出了楼道，“黑咪”一路撒欢儿。在拐角处东闻闻西嗅嗅，原地转了仨圈，尿了。这个小家伙从两个月起就知道“不能随地大小便”。你看，在马路上它不尿，非要到泥地上尿，也算施了肥。不过，老乔还是随身带一个塑料袋，好把狗屎拾起来扔进垃圾箱。　　女儿有半年没来过了。高三学习正紧张，老乔也不忍心打搅她。不过老乔相信，妻子并不喜欢女儿来看他。对老乔、对他的生活方式，妻子早已不满，不然干吗离婚呢？算了，不来也罢，只要女儿心里还念着这个老爸就行了。反正将来她总要嫁出去。老乔这样宽慰自己。　　一只白色的京叭冲着“黑咪”跑过来了，后面一个老太太紧着拽狗链子，以阻止京叭和“黑咪”亲密接触。她一个劲儿地跟老乔解释：“我们这只小公狗还没配过呢，不能让它靠近……”言外之意老乔听明白了，是怕一旦让它得逞，就该年年 “闹狗”，那时主人就难管理了。干脆让它不识“女色”。　　老乔咧咧嘴，笑了。这些天来，老乔常常反思自己的生活。他和妻子作为“老插”双双考入大学，又双双被不同机关录用，应该说够“比翼齐飞”了。何况又做了近20年的夫妻。年轻时不闹，中年时不闹，偏偏快进入老年行列了，恩断义绝。到底为什么？据说目前全国离婚者的年龄有趋大之势。看来，一个一个不起眼的磨擦经过若干年的磨合，非但没有化解，反倒百川归一，在某个凌晨冲堤决坝了。老乔想起妻子对自己的种种指责。他承认妻子并不总是蛮横无理，有时也是为他好。比如喝酒吧。老乔爱喝两口，不知是在单位搞基建养成的习惯，还是遗传基因里就有这一好，反正有事没事总爱找几个朋友喝两盅。偏偏老乔又没酒量，两杯入肚就“话密”，四杯入肚就出溜，常常是被酒友抬回家的。你说老乔不爱妻子？错！每次酒醉，老乔一不骂同事，二不骂领导，而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叫一个人的名字。那人是谁？就是他的妻子。头几年每逢这时，妻子就会心疼地用湿毛巾给他热敷，同时嘴里“哦哦”地像哄孩子一样；再过几年，“哦哦”变成了“唉唉”；又过几年，“ 唉唉”变成了“嘿嘿”；到最后干脆变成了“呸呸”……这下大事不好了。　　在屋子里闷了一天，“黑咪”大有解放了的感觉，在昏暗的路灯中可劲儿地往前蹿，拉得老乔一溜儿小跑。每当老乔烟瘾上来了，停下脚儿点颗烟，“黑咪”就懂事地蹲下来静候老乔。狗这东西真善解人意。那天老乔感冒发烧了，躲在被子里直打哆嗦。“黑咪”饿了，扒着床沿哼哼。老乔有气无力地对它说：“乖，我病了，你别闹……”“黑咪”果真收起爪子，停止了呜叫。　　记得妻子和他摊牌那天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对你彻底绝望了。”这些年妻子好学上进，是她们机关里第一个报考研究生的，早早就享受了副局级待遇；而老乔至今仍不过是一个科员。然而老乔并不是光知道抽烟喝酒打牌，他还有一个很雅的嗜好：写作。早些年他写诗，朦胧诗；后来接退稿信多了，怀疑是否因为自己缺乏想像力而使诗不够“朦胧”，于是转而写短篇小说。没料到，好不容易在报上发表了一篇，便接到了一封匿名的咒骂信。那肮脏话，老乔说都说不出口。看来是有人对号入座了。老乔感到好委屈，明明自己是闭着眼睛“瞎编”的，并没有参照任何人与事，怎么就那么寸哪！是主人公的名字重了，还是某个细节与谁不谋而合？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好沮丧。然而气过之后，老乔又开始同情起那位写匿名信的人来。他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小说刺痛了别人，人家绝不至于如此刻薄地攻击一个毫不相干的作者。谁没事儿干哪！老乔感到深深的歉意。　　又恢复了光棍的日子。现在老乔的时间多了，遛狗时可以纵情地构思，回家后可以安静地写作。然而老乔反倒没有了写作的冲动。他忽然强烈地想起妻子的种种好处，想起她那双完全不像女强人的柔软的手，想起女儿往相册上贴全家福照片时哼着小曲儿的模样，想起……他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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