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2010 年6 月28 日,瑞士Swatch 集团的创始人兼主席尼古拉斯·哈耶克因心脏病发逝世,享年82 岁。这位把工作视为享乐,宣称自己“从来没有工作过”的老人最终是倒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不做无谓之事的他,生前想必顾不上去历数自己的一生,因为那实在要花去太多宝贵时间。他留给世人的远不仅仅是轻巧时髦的塑料壳瑞士石英表和“两个座位、一箱啤酒”的Smart 微型车,而他那令瑞士钟表业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也遍及银行、汽车、新能源等多个领域。
瑞士的钟表制造业始于500 年前,而之所以直到今天,仍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换取一支标有“瑞士制造”的手表,尼古拉斯·G·哈耶克功不可没。
2010 年6 月28 日,星期一,人称“时间强盗”的尼古拉斯·哈耶克心脏病突发,倒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享年82 岁。虽然仓促,但或许就是这位钟表大亨最完美的谢幕方式:干脆地离开,省去繁文缛节的寒暄,十分符合这位老先生“不做无谓事”的人生哲学。况且,哪里还会有比这间他钟爱的集团主席办公室更好的告别地点呢?
哈耶克曾写过一本书,书的开头第一句是:“我从来没有工作过。”人们眼中的工作,他则视为享乐,“每一分钟我都乐在其中。”哈耶克总是这样跟人说。
他的办公室位于瑞士比尔Swatch集团总部,足有一个公共游泳池那么大,“从来不工作”的哈耶克,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十几个小时,“每天给自己找8到14 小时的乐子”。“企业家不是商人,不是经理,不是哈佛商学院的MBA,”哈耶克说,“企业家就是艺术家,是即使一把年纪也还在做梦的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常放着拉马丁、德·缪赛、维克多·雨果等人的书,还有唐老鸭的漫画—这都是他灵感的来源。
2010 年《福布斯》杂志财富榜上,“艺术家”哈耶克名列232,资产39 亿美元。Swatch 集团是世界上最大的钟表集团,有24000 名雇员,旗下19 个品牌,在37 个国家设有分部,超过500 间独立店铺,2009 年的销售额达到50 亿瑞士法郎—这是哈耶克去世时,为这个世界留下的资产。
“Mr. Swatch”
哈耶克1928 年出生于黎巴嫩,7 岁时随父母移居瑞士。1979 年,他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哈耶克工程AG”,这是一间成功的商业咨询公司,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名字将与瑞士钟表永远联系在一起。
有一天,一个瑞士银行家朋友找到他,问他能不能为日本收购 SSIH 和ASUAG(瑞士当时最大的两家钟表集团,互为竞争对手)做一份概述报告。当时,瑞士机械钟表业受到日本石英表的严重打击,瑞士人也觉得自己的钟表业没希望了,高昂的人力成本让他们无法与日本人竞争。
哈耶克气愤极了。他知道,如果瑞士失去了制造钟表机芯和部件的ETA 和Nivarox-FAR 工厂( SSIH 和ASUAG 旗下的钟表零件制造厂),那这个行业的基础设施就会全部落到竞争者的手中,也意味着瑞士百年钟表文化和骄傲的终结。“人们购买瑞士钟表,买的是瑞士的文化,是人们听到的关于瑞士的一切:我们的山地小屋,我们的田野,我们的群山。”
哈耶克推出了合并ASUAG 和SSIH的计划,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决定生产平价石英手表以应对日本。他很有说服力,银行指派他成立指导委员会,负责组织合并。两位ETA 的工程师已经研发了一种只有51个零件的石英手表(日本的石英表有151个零件),使用自动化生产线在当地生产,就能以50 美元的价格出售。
1982 年,色彩鲜艳、款式时髦、又轻又薄的塑料壳瑞士石英表大获成功。它被命名为“Swatch”,原意是皮革、布料的小块样本,又是“Swiss Watch”(瑞士手表)的缩写,可谓十分巧妙。1983年全年,Swatch 卖出110 万只,这个数字到1986 年增长到1200 万只。Franz X.Sprecher,Swatch 最早的市场营销负责人说:“Swatch 完成了两件事,一个是证明了瑞士钟表可以在低端市场与日本抗衡,另一个是把手表变成了时尚配件。”纽约Pratt 学院的艺术设计教授BruceHannah 说:“ 在Swatch 以前, 人们看手表时看的是时间和牌子,对他们来说,手表是计时工具,和身份象征。Swatch之后,人们开始关注手表的外形。”
1985 年,哈耶克用1.5 亿瑞士法郎(相当于当时的6.1 亿美元)现金获得了集团控股权,公司也被命名为SMH(瑞士微电子钟表集团)。媒体开始称他为“拯救瑞士钟表业的人”,机械钟表的制造也开始逐渐恢复,这主要是因为零部件工厂ETA 和Nivarox-FAR 逐渐走出阴影,并开始大规模地生产一些零部件。
有感情的瑞士钟表
在“可持续”这个词被广泛使用之前,哈耶克就已经将可持续的精神贯彻在他的生活和事业中了。
2002 年,哈耶克公布了一个震惊业界的决定,他给所有ETA 工厂的客户写了一封信, 宣称到2006 年,ETA 将不再向Swatch 集团以外的公司提供机芯。瑞士当地最大报纸的头版标题是《哈耶克:上帝还是魔鬼?》哈耶克有他的解释,“那些钟表品牌买我们的机芯,然后把钱都投在广告上,宣称自己是‘最好的’,他们没有在制造钟表,而我要做的是逼着在这一行的每个人都去真正地参与钟表制造。”但这样做不会影响集团的销售额吗?“是的”,哈耶克说,“三到四亿瑞士法郎,总销售额的百分之七到八”。哈耶克觉得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
经过协商,死线推迟到了2010 年底,现在年已过半,但是瑞士钟表业似乎并没有濒临崩溃,众多品牌正如哈耶克所期待的,开始自制机芯的研发,更多的人被雇佣,钟表制造的知识循环起来,整个瑞士高级钟表业的网络也比过去更为强壮。
但只是机芯还不够。哈耶克生前声称自己正在申请许可,让Swatch 集团可以不向任何人提供任何钟表零件。他要提高钟表业的入门门槛,“我是为了瑞士钟表业才这样做,如果这个行业涌进一些对钟表没有远见,没有感情,只想造表来换钱的人,那大家迟早都会一起完蛋。”在哈耶克的努力下,包括劳力士、帕马强尼和朗格在内的品牌,都开始自主研发擒纵机构和弹簧。
最值得信赖的人
不知去世前的哈耶克有没有机会回顾自己的一生,这实在要花上很长时间,即使除去与钟表相关的那一段,也足够列一份长长的清单。
他积极推动新的瑞士银行法,规范银行业。他说,“他们说如果瑞士银行比任何人都规范,那么大家就都活不下去了,这是胡扯。”他给所有的党派写信,解释如果没有这个法律,银行每5 到10 年就会崩溃一次。最终法律通过,哈耶克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哦,不,“工作室”。
此外,他还曾建议世界银行支持韩国的工业建设,帮助中国建立钢铁厂和汽车厂,他为英国、巴西、美国、法国和德国的公司提供商业建议,帮助这些国家建立了很多新的工业。仅在欧洲,他已经创造了25 万个就业机会。
哈耶克从没有把Swatch 集团的业务局限在钟表领域。现在奔驰旗下的Smart 汽车最初就是哈耶克投资研发的。后来,他和若干投资人一起,成立了Belenos 清洁能源公司,致力于开发太阳能、风能、氢动力等,好莱坞明星乔治·克鲁尼也是公司股东。克鲁尼说:“我从没参加过这样的董事会,CEO 居然会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如何以人为本上。能有哈耶克这样一个朋友,我感到非常自豪。”很多人都尝试过清洁能源的研发和推广,很多人都失败了,但是当哈耶克发话时,人们都愿意跟随他。在一次全国问卷调查中,哈耶克被选为瑞士人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人。
未竟的梦想
哈耶克的生活跟很多人想象中的富豪名流大不一样。他只结过一次婚,妻子玛丽安已经陪伴了他六十年,他们住在离苏黎世19 英里的Meisterschwanden 山谷的湖边,玛丽安在那儿修建了一个2.5 英亩的公共游乐场。“那里很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鸟叫和孩子们嬉戏的笑声。”
哈耶克住所与工作地点之间的距离有97公里,但他没有司机,总是自己开车上班,他也要求全家人都这么做。因为他觉得,雇佣司机是不民主的象征。他经常公开指责别的瑞士企业家没有企业家精神,不为社会做贡献。
2008 年,“艺术家”哈耶克80 岁,媒体争相报道,把他闹得够呛。为人低调的他打心底讨厌这些庆祝活动,“不做无谓的事情”是他的人生哲学。开幕式,庆功会,荣誉奖章……他都极少参加。“我有的是时间”,哈耶克曾这样回答问他如何安排时间的记者。“我不参加鸡尾酒会,把开车的时间用来打电话,所以我总是有时间去做些好事。”
哈耶克的梦想是制造能够一次充电就能行驶500 到700 公里的太阳能动力汽车,建立瑞士的清洁能源汽车工业。他说,“我们的优势有很多,首先我们拥有雄厚资产。其次,我们没有石油公司对政府指手画脚。第三,我们没有汽车工业,也就不会有人跳出来说,我们已经投了那么多钱研究引擎。另外,我们有足够的科技力量。”
如今时间耗尽,相信哈耶克也不会觉得太遗憾,他比大部分人更懂得时间是怎么回事,而他的梦想,也总有人来继承。
“Mr.Swatch”这样说:“学校、社会和人群令我们失去了相信各种虚幻美妙事物的能力。你必须鼓励身边的人克服这种障碍,让他们相信自己仍然具有创造的能力。”
“人生中你不能战胜的东西只有死亡和赋税。每次有人对我说某件事‘不可能’,我都把它变成了可能。”
“我想告诉年轻人,请不要坐在电脑前,自以为能靠炒股票赚钱,你没有创造财富,什么也没干。你应该成为一名企业家,创造新的点子和产品,新的工作和财富。年轻人,这才是你能够为未来做的最好的事。”“我不参加鸡尾酒会,那些酒会上的人只懂得说,不懂得听。”
“我拒绝再去达沃斯论坛,因为他们光讨论,没结果。”
“在瑞士,你不会轻易批评银行,但我一直这么干。我不需要它们。1957 年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银行或者任何人借钱。我不想被他们操控。”
“我把地球看做一个飞船,把自己看成是这个飞船上的乘客,那么如果有人想要在飞船上戳个洞,想要毁掉他,那我一定会跳出来阻止这一切。这就是我一生所做的事情。问题解决了,我就回座位去坐着,我不想当船长。”
“我是个非常普通的人,我的家庭也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即便是《福布斯》把我放在他们的富人榜上,我们也没有飞机。我们没有司机,没有豪华大巴士,圣诞节不飞去巴黎购物。我们是绝绝对对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