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98年11月8日，青海省治多县西部工委书记、林业派出所 野牦牛队队长扎巴多杰不幸去世。自此，人们非常关心扎书记走后野牦牛 队的前途和命运，也很想了解西部工委的现状。不久之前，《中国环境报》 记者丁品远赴青海实地采访。他看到野牦牛队在扎巴多杰去世后，化悲痛 为力量，继续与偷猎者作着顽强的斗争。就在记者采访过程中，野牦牛队 的反偷猎行动又有了新的战果。

　　在青海省格尔木市，有个“金三角”，又称“黑三角”，它与驻该市 的治多县西部工委野牦牛队遥遥相望。90年代，不法分子靠进入可可西里 偷猎大发横财，盖起了充满血腥味的“羚羊楼。”扎巴多杰去世以后，这 些人更为猖狂，据说仅在格尔木市各汽修厂检修车辆，准备进山打猎去的 就不下二三十家，气焰十分嚣张。1998年12月8日凌晨1时许，野牦牛队在 格尔木市要道巧设埋伏，抓住准备进山的偷猎分子4名，缴获北京吉普两 辆以及大量的汽油和食品。

　　针对如此严峻的形势，公安部下达青海、新疆、西藏、甘肃协同开展 1998年“冬打”的作战部署。新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多次来电，与西部 工委商议联合打击盗猎藏羚羊罪犯的事宜。根据双方商定，野牦牛队决定 兵出格尔木，西进大柴旦、老茫崖，再向南翻越昆仑山主峰，直插鲸鱼湖， 迂回包抄，从新、青、藏三角地带进入可可西里堵截偷猎者。

　　西征准备工作在严格保密中进行。修车钱先欠下账，买零配件、汽油 、几大袋干馍和咸菜用的是队里10名正式干警和职工的1万元工资，另外， 还从格尔木市兄弟单位支借了几千元。7名西征队员中5名是藏族同胞，领 队的工委办公室主任老靳42岁，是当年索南达杰书记的同窗好友、林业派 出所的“老公安”。我作为记者和退伍军人，光荣名列“候补”队员。

　　翻越昆仑山

　　12月10日，队伍从格尔木出发。一路上，蓝湛湛的小柴达木湖水、金 黄色的草滩、巍峨的雪山仿佛随着飞驰的警车前进，车上的藏族队员唱起 了欢快的藏族歌曲……在大柴旦镇小饭馆进了晚餐后，全队又冒雪上路。 天色将暗，车子驰入千里茫茫盐碱滩。此地海拔已达3000米以上，没有绿 色，没有人烟。

　　12月11日凌晨1∶30，我们到达行军的目的地老茫崖。公路旁只有几 座破败的民房，连一声狗吠都听不见，格外荒凉。我们来到仅有的两家回 民饭馆中的一家门口，费了半天劲才唤醒老板。老板一家三口都起床给我 们扯面片，煮了香喷喷的一大锅。队员个个狼吞虎咽，犹如风扫残云。

　　饭后已是凌晨3时许。两名司机队员和记者被大家推去睡热炕，3名队 员拼椅子、挤沙发睡，老靳主动要求看守枪支，并监视公路上来往的车辆。

　　11日晨7∶00队伍出发，进入沙漠寻找翻越昆仑山主峰的道路。白天， 我们几次上了流动沙丘的当，车子差点陷进沙丘出不来。入夜，我们露宿 昆仑山脚下，大家挤在车中睡，北京吉普密封不好，天快亮时感觉尤其冷。

　　12日晨8∶30，天大亮后才出发，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牧民帐篷。牧 民招待上热茶，大家啃干馍，吃咸菜，十分可口。饭后，热情的牧民领司 机爬上山坡实地察看进山的地形和路线，并告诉我们说，青海海西州花土 沟行署公安分局的干警也常来此堵查偷猎者，后来干脆就把进山的大路炸 毁了，不过另外还有一条山隘险路，一般司机和车辆根本不敢过。队员们 听后笑着说：“我们走险路走惯了！”

　　正要上路时，我们发现丰田警车的后轮胎爆了，于是大家动手，换胎 后继续前进。车子绕过两座雪峰，又开进河谷奔跑，终于找到了翻昆仑山 主峰的那条险路。这条路长千余米，坡陡处有30度左右，而路宽只容一辆 小车，路面已被积雪覆盖。我在路旁雪中拾得一把十字镐，看来此路很可 能是淘金者或偷猎者开凿的。探清路后，两名驾驶员上车挂加力档，拉开 距离，一前一后冲上了峰顶，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爬上峰顶，我们才发现进入了一个银白色的奇妙仙境：方圆百余公里 平坦有如溜冰场，周围是插入蓝天的雪峰，奔跑的野驴、藏羚羊、黄羊好 像绕场赛跑的运动员，两只野牦牛在雪山山坡上悠然自得，就像看台上的 观众。

　　下山后，驰过一条大河冰面，汽车进入了昆仑山南麓。这一带水草丰 美，藏羚羊群和草滩里的兔子尤其多。一只灰狼在10米外警惕地注视着我 们，棕熊却大摇大摆地走自己的路。这时，地上的车印子多起来了，可见 偷猎者经常光顾此地。我们追踪车印进行大范围搜索，但没有发现目标。

　　夜里行军至0∶30左右，发现北京吉普的钢板断了一根。好在司机兼 队员公保扎西在钢板之间加了皮垫子，车辆还可以坚持。我们找到一处山 谷避风处宿营，这里地处昆仑山脉，海拔在5000米以上，夜间入睡会出现 胸闷、气短、心慌、烦躁不安等症状，翻个身都要喘半天气，因此难以入 眠。队员们在车中腿伸不直，身体长时间蜷曲，导致第二天腰酸背疼。尤 其在天快亮时，会感到奇寒。队员们却告诉我，这算不了什么，有时乘卡 车进山巡逻，驾驶室里睡不下，大家就在车厢甚至露天睡觉，－40℃的严 寒加上漫天风雪，第二天一早浑身都白了，不也挺过来了！

　　13日上午9时许天才亮，我们继续赶路，目标是200公里以外的鲸鱼湖。 因为有雪峰遮挡找不到路，我们决定沿山谷中的河床探路前进。在没有电 台，而且油料、食品、饮用水都已匮乏的情况下，这个决定十分冒险，但 队员们却显得很有信心。他们说：“咱们进入可可西里就等于到了家！” 果然，经过半天时间在雪峰山谷中穿插绕行，我们在下午终于将昆仑山甩 在身后，进入了戈壁荒原。

　　堵截偷猎者

　　13日下午4∶00左右，草滩上刮起了“白毛风”（风夹雪），气温骤 降。幸亏高原气候多变，下午5∶00左右天气转晴。在夕阳照耀下，不远 处的青海第一峰——海拔6860米的布喀达坂峰分外峥嵘。队员公保扎西驾 北京吉普在丰田车后行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突然，他发现远处 荒滩中有两辆北京吉普，背后驮着“大包”，正在慌慌张张地逃窜。好小 子，堵个正着！扎西抄起冲锋枪对空鸣枪示警，两辆偷猎车像狐狸般地逃 向荒野深处。我们紧急研究敌情，决定停下车速较慢的北京吉普，由丰田 车轻装追击。数分钟内，大家迅速给丰田车加满了汽油，卸掉重物，并备 好武器弹药跳上车。丰田警车像利箭般地射了出去！

　　从车印判断，偷猎分子相当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和行车路线，逃窜中一 会儿驶出车道进入荒原，一会儿又下到冰河在冰面上跑，妄图搅乱和消灭 车子留下的印迹。但这些把戏却难逃过野牦牛队员猎人般的眼睛。追击了 约半小时，我们终于发现了两辆逃车。没有牌照的车子身后背着“大包”， 分外抢眼，这定是偷猎物无疑！“哒、哒、哒……”队员们再次对空鸣枪 警告。后一辆车停了下来，3名偷猎者下车举手投降。两名队员迅速从后 车厢跳下去抓人。前面一辆车却加大油门，企图凭借已开始降临的夜幕逃 走。丰田车打开红色警灯，怒吼着冲了上去，两名队员手中的八一式冲锋 枪再次警告射击，红色弹道划破夜空，擦着偷猎吉普的车窗呼啸而过。偷 猎分子被震慑住了，车停了下来，老靳和两名队员猛扑上去，给3名偷猎 者带上了手铐。经统计，这次抓获两个偷猎团伙共6人，北京吉普两辆， 小口径步枪两支，藏羚羊皮273张，狼皮2张，子弹、汽油、食品等若干。

　　队员们押着偷猎犯和战利品胜利返回，留在原地的北京吉普和油料等 物品均完好无损，此外，不仅新缴油料够全队返程使用，而且食品也有了。 大家高兴地唱起了“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只是两部警 车车况很差，已无法继续巡逻。老靳让垂头丧气的偷猎分子排成一列，宣 讲了法律政策，鼓励他们立功赎罪，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14日凌晨1∶00，全队开始了艰苦的连夜行军，目标是走出可可西里， 踏上青藏公路，胜利返回格尔木市。

　　告慰英灵

　　15日9∶00，火红的太阳升起在地平线，把皑皑的昆仑山照得分外夺 目。我们继续向东急驰数十公里，到达了青藏公路。已先到达的野牦牛队 员远远地看到我们驰来，激动地迎上前并举枪高呼：“我们胜利了！”

　　此次西征历时5天，全程近2000公里。然而，这在野牦牛队只算是小 试锋芒。已故的扎巴多杰书记曾率队在可可西里转战长达40余天，创下了 全队在生命禁区停留时间最长的记录。回首追捕偷猎者的过程，他们曾无 数次经历过缺氧、奇寒、断水断粮、沼泽地中连续几天几夜陷车抛锚、油 料耗尽、通讯联络中断等在无人区中足以致人死地的威胁，从而凝聚成一 个“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英雄集体并立下了赫赫战功。公保扎西 自豪地对我说，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进出可可西里，抓回多少个偷猎分子 了。当车队经过昆仑山口索南达杰墓碑时，扎西默默地脱帽向英灵致哀。 他说，这在全队已是不成文的规定，每次抓住偷猎分子从此经过，告慰英 灵是队员们最痛快的事！

　　（图片除署名外均为本文作者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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