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丝绸古道上，埋藏着数不清的历史文化之谜，流沙之下的尼雅遗址 就是其中之一。英国人斯坦因缘何对这里如此着谜？

　　今天的日本大珠宝商为此如何挥金如土？

　　千年废墟，牵动了多少人的尼雅情结！

　　公元79年，意大利的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顷刻间，罗马帝国的庞培 城被火山灰全部湮没。1754年这座古城被重新发现时，城内的宗教场所、 街道、商店等建筑设施仍保持着1700年前的面貌。1901年，当英国考古学 家斯坦因闯入新疆民丰县以北沙漠腹地的尼雅遗址时，流沙之下的城池、 佛塔、寺院、庄园、葡萄院等依然是1400多年前的原样。尼雅遗址，足以 和意大利的庞培城相媲美，因而被誉为“中亚庞培”。

　　斯坦因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与乡民伊不拉辛不期而遇，一个偶然的 机会他发现了尼雅遗址，从而揭开了尼雅古文明的面纱

　　正当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在新疆罗布泊西岸忙于发掘楼兰城之际，他 的一个竞争对手组建了另一支塔克拉玛干沙漠探险队。这个对手与众不同， 他对沙漠边缘的遗址毫无兴趣，第一次来塔克拉玛干就纵深沙漠腹地，专 门找远离绿洲一百多公里的古城发掘。除了斯文赫定和少数塔克拉玛干觅 宝人之外，无人敢于问津这类古城。这个人就是斯坦因。斯坦因本是一位 世居布达佩斯的匈牙利籍犹太人，早年留学德国和英国，毕业后到英属印 度政府供职，1904年加入英国籍。为了表彰他对中亚考古的杰出贡献，英 国王室授予他贵族称号——爵士。

　　在大英博物馆和英印政府的资助下，斯坦因于1900年踏上中亚探险的 征程，深入新疆和田以北沙漠90公里，发掘了斯文赫定发现的丹丹乌里克 遗址，由此向东进发，在尼雅河附近与手拿古代木牍文书的当地乡民伊不 拉辛不期而遇。斯坦因早年师从德国著名印度古文字学家乔治·布勒，攻 读印度古文字学，他立即认出这件古代木牍文书上写的是印度最古老的文 字之一—卢文。当斯坦因得知这件文书是从尼雅河下游古河道废墟中捡到 的时候，欣喜若狂，立即请伊不拉辛当向导，直奔沙漠腹地。经过五天的 艰难跋涉，他们终于在1901年1月29日抵达尼雅河下游的古代废墟。这座 废墟位于今天新疆民丰县北境尼雅河古河道的尾闾地带，故被命名为“尼 雅遗址”。从此，尼雅遗址成了斯坦因历次中亚考察的必经之地，他一生 共四次来尼雅发掘，逐步揭开了尼雅古文明的面纱。

　　尼雅遗址废弃的最重要原因无疑是水源断绝。发源于昆仑山的尼雅河 原来流量很大，历史时期一直可以流到尼雅遗址。这里的古代居民就生活 在尼雅河下游冲积出来的大片绿洲之上。如今这里已是满目黄沙，远离现 代绿洲达140公里。

　　尼雅遗址由古城、官署、佛塔、寺院、庄园、种植园、冶铁作坊、窑 址等古代建筑组成。这些建筑的布局相当分散，星罗棋布，坐落在尼雅河 古河道终点处的沙丘、沙岭之间。遗址范围南北约22.5公里，东西最宽处 6.4公里。遗址中心有座巨大的佛塔，标志着佛教在尼雅的特殊地位。据 ＧＰＳ（全球卫星定位仪）测定的最新数据，佛塔约在北纬37°58′34. 5″、东经82°43′14.5″。尼雅遗址内的建筑物纹样明显受中亚犍陀罗 佛教艺术影响，这和遗址内发掘出的近千件卢文犍陀罗语文书是一致的。 尼雅遗址还出土了相当数量的汉文木简残纸，其中一件记有西晋泰始五年 年号，斯坦因将尼雅遗址的年代定在公元3世纪就是根据这个材料。

　　规模宏大的尼雅遗址是不是汉代精绝国或是中国史籍中提到的哪个古 国？面对这个问题，专家们进行了一次次调查考证

　　尼雅遗址规模宏大，无疑是某个西域古国所在地。它是中国史籍中提 到的哪个古国呢？尼雅出土的卢文书常把尼雅一带统称作cadota raya（ 凯度多州），这个名字和西域三十六国中的精绝国名读音相近。所以，斯 坦因认为“凯度多”就是中国史籍记载的“精绝”。

　　精绝国原是塔里木盆地一个独立小国，属于汉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 《汉书·西域传》对此曾有记载。直到东汉时期，精绝仍是丝绸之路南道 一个重要的城邦国家，《后汉书·西域传》写到：“出玉门，经鄯善、且 末、精绝，三千余里至拘弥。”其中，鄯善在今新疆车尔臣河流域的若羌 县，且末在今新疆且末县；拘弥又称“弥”，在今新疆克里雅河流域。那 么精绝显然在今天新疆民丰县尼雅河流域。所以，国学大师王国维和罗振 玉皆以为尼雅遗址就是精绝国所在地。

　　东汉末年，楼兰人征服丝绸之路南道的且末、小宛、精绝及戎卢等国， 建立了以鄯善城为中心，西起尼雅河、东至敦煌的鄯善王国，疆域广袤。 此后精绝成了鄯善国统治下的一个州县，从未独立，最后随鄯善王国的灭 亡于公元5世纪末退出历史舞台。斯坦因发现的尼雅文物绝大多数属于公 元3～4世纪，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魏晋时期。既然卢文书把尼雅一带称作 “凯度多州”，那么我们把尼雅比定为鄯善国西境精绝州大概不会有什么 问题。问题是《汉书》和《后汉书》讲的是汉代精绝国的情况，人们不禁 要问，魏晋精绝州是否建在汉代精绝国故地？这个问题一直是中亚考古的 一大疑案。

　　1995年在伦敦访问期间，我专门调查了大英图书馆所藏斯坦因在尼雅 发掘的资料，其中一批汉简尤为引人注目。

　　1931年2月，斯坦因最后一次到尼雅进行考古发掘，和以前不同的是， 他这次代表美国哈佛大学到新疆考察。他在尼雅的发掘工作持续了两周， 在以前发现汉简的N.XIV.iii遗址附近仔细搜寻，终于发现了另一处早期 遗址，编号N.XIV.ü，并在这里发掘出一批汉代文物，包括中亚大月氏使 臣写给汉宣帝的一份上书底稿。这就有力地证明，尼雅文明兴起于西汉时 期。更为重要的是，斯坦因在N.Ⅱ号遗址发现了另一处汉代遗址，从中掘 获记有地名“精绝”的汉简，尽管非常残破，但是仍可读出“汉精绝王承 书从（事）”云云。这是汉代官府所谓“下行文书”，也就是上级官吏向 下级官吏下达的命令。这枚汉简的发现，首次揭示了尼雅遗址就是汉代精 绝国所在地。

　　80年代以来，由于日本大珠宝商小岛康誉先生对新疆文物考古的资助， 从而掀起了新一轮的尼雅考古热潮

　　80年代以来，沉寂多年的尼雅遗址再次成为国际学术界和新闻界关注 的热点。美国的《华盛顿邮报》，日本的《朝日新闻》、《读卖新闻》和 《每日新闻》，中国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和《文汇报》，乃至 国际互联网上，到处可见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尼雅的消息。

　　尼雅热的形成归功于日本大珠宝商、净土宗僧侣小岛康誉先生。从1 966年起，他白手起家创办珠宝公司，现已发展成拥有160多家珠宝连锁店 的股票上市公司，利润金额高达112亿日元。这位日本亿万富翁的人生经 历有点类似世界考古学史上的传奇人物——谢里曼。后者经商致富后，投 资希腊考古，一往情深地寻找《荷马史诗》中的特洛伊城，在世界考古学 史上留下极其光辉的一页。小岛康誉到新疆本来是要开发宝石，不料却对 丝绸之路的古代文明着了迷。他对新疆文物保护和考古发掘的资助可谓“ 挥金如土”。1986年，他为新疆克孜尔千佛洞维修保护捐款10万元人民币； 1988～1989年，为克孜尔千佛洞的维修保护再次募捐1.0543亿日元；198 8～1997年，为中日联合尼雅遗迹考察与发掘提供资金高达1.9亿日元，外 加文物保护费5200万日元。此外，他还向新疆大学提供鹤龟小岛奖学金1 800万日元，向新疆和田扶贫工程捐款200万元人民币，向以中国学生为主 的245名学生提供奖学金总计9200万日元，堪称外国企业家无偿赞助中国 文物保护事业和教育事业的“标王”。

　　在小岛康誉的资助下，中日联合进行尼雅遗迹考察取得重要进展。由 于对尼雅遗址作了更为详尽、准确的勘测，斯坦因遗漏的许多古迹被发现。 在尼雅遗址范围内，斯坦因只记录了不足四十个古迹地点，现已查明的数 量增加到七十多个。斯坦因四次中亚考察均未找到的尼雅古城的城垣被发 现，许多重要文物被发掘。1995年，在尼雅一处汉晋墓地内发掘出土了写 有“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彩色织锦，这句话是古代占星术用语，见于 《史记·天官书》等古代天文学著作，这个发现被评选为当年中国考古十 大发现之一；在尼雅Ｎ37号遗址发掘出东汉年间的卢文书，从而将卢文传 入塔里木盆地的历史提前了将近一百年；在尼雅遗址以北四十多公里的沙 漠腹地，发现了青铜时代的文化遗迹。通过联合考察，还对许多遗址的性 质有了正确的认识，如以前被斯坦因登记为果园的一个遗址，实际是佛教 寺院废墟。

　　1997年10月，中国代表团应邀参加了在日本京都召开的中日联合尼雅 遗迹考察国际学术讨论会。作为中日联合尼雅遗迹考察机构的名誉会长， 日本前首相海部俊树主持了这次会议的开幕典礼，能容纳四五百人的会堂 座无虚席，会议期间还举办了尼雅考古最新发现文物展，丝绸之路考察热 潮再次在海东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