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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小杜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8月11日 17:40 扬子晚报

　　列车刚过了宿县，夜幕就降临了，车窗外面幻出了万家灯火，车窗里面的我愈加心急如焚。听讲，到符离集还要1小时，到徐州还要2小时，乘不上公交车了--这天是10月1日，火车提速的第一天，原想8点40分从无锡开出，下午4点多钟抵达，完全来得及在街上用晚餐，然后从容返母校。尽量不要打的，一怕多花钱，二怕挨宰，三怕遭遇“黑车”。实说，我这趟出远门，属于“一意孤行”，老伴不支持，老伴是个节俭的人，现在还恨不得把一角钱（当初是一分钱）掰成两半用。我只好处处精打细算，能省则省，火车票，买慢车（名义上普快）又没有空调的，食品与饮料，自带，路上一概不买，包里的饼干、香蕉、榨菜，还有用雪碧瓶灌满的凉白开，够吃够喝的。另外准备了几百元交会务费，歹徒要偷要抢，就是这么一点“ 收获”，但老伴照样心疼（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我得时刻警惕，誓死保卫。

　　谁知火车晚点4个半小时，原计划破产了。我对面的两位苏州旅客掐指一算，到连云港将是午夜之后，赶紧补了张卧铺票走了。一对学生恋人填了空缺，旁边还坐了一个年轻的打工者。我对他们说：“我离开徐州33年了，现在回来参加校友会，人生地不熟的，天又这么晚，怎么办？”那一对恋人听了没反应，那一位打工者听了自告奋勇地说：“我也在徐州下车，我带你去。”我问：“你认识师大吗？”他说：“不认识，听说离袁桥不远，我先带你到袁桥--”袁桥？记忆中好熟悉的地名，当年很荒凉，桥下是黄河故道，几乎无水，但在有月亮的夜晚，还是很富有诗意的，我们称之为“涅瓦河畔”，谈恋爱的最佳地点，平常是不去的。现在跟着个陌生人（而且身强力壮）“秉烛夜游”，岂不太--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忙说：“ 你放心，袁桥可热闹呢，都快成不夜城了！”“那太好了，太好了！”

　　下了车，我和他边走边说。他姓杜，1977年生，铜山市大瓦店人，先在徐州打工，后在南京火车站附近与人合伙开了家小饭馆，他当厨师，这次国庆假日回家探亲。我告诉他，我姓张，在著名的“灵山大佛”附近当中学教师。说话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再三再四强调自己是个穷教师，混了几十年也没有混出点名堂，身上几乎不名一文，这次聚会愧对老同学。他竟信以为真，反过来宽慰我：“混好了的毕竟少数嘛！”徐州火车站今非昔比，灿然一片，耀如白昼，我的恐惧又去掉了一半。他和他的两个同伴分手后，先领我到一家旅社，把行李寄放在四楼服务台，他说他曾经在此打过三年工，他过去的宿舍现在由他的朋友住着，他上前敲了敲门，没敲开，他原来打算借辆车的，借不到了，只好去找2路公交车候车站，一问，末班车又没了。我想打的，他说打的太贵，帮我叫来一辆拉货的三轮电瓶车，蹬车的是个胖老头，看样子挺老实，不是下岗就是内退的职工。他对他说：“我是××旅社的小杜，你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即使我不在，我的朋友也会为你两肋插刀的。”（这话他对我也说过）那老头似乎有些感动，拉了我俩就跑。我在车上一点不怕，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一路好人护送，何怕之有？价钱说好4元，他帮我砍的价，

　　到了目的地师大门口，他又想帮我付钱，我执意不肯，拿出一张10元票给胖老头，但老头只有一张5元票，别无零钱可找，我说算了，他还想再为我挽回点损失，我却认为即使付5元也是便宜的，不必跟老头争了，只对他说，你顺路把他带回去吧。老头答应了，把车歇在门口等着。他陪我进去，一进门就见到了我的昔日同窗，忙不迭地握手拥抱，嘘寒问暖，竟忽略了身边尚未吃晚饭的他。他说，你找到了，我告辞了。说完他便登上老头的车，消失在人流之中了。我竟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他，是为终生遗憾。

　　我原以为还能见到他，他曾说10月4日晚他将乘525次返宁，我说我也乘这一班车--不为别的，只为同这位好人多聚聚，说好我们大后天在9号候车室见面。可惜后来我搭校友的面包车走了，计划又落空。但我常常想起他，渴望一见。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聊发少年狂”，问遍南京火车站附近大大小小的个体饭馆，寻找他，也寻找我人生旅途中的失物--不是金钱，却比金钱更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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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小杜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8月11日 17:40 扬子晚报　　列车刚过了宿县，夜幕就降临了，车窗外面幻出了万家灯火，车窗里面的我愈加心急如焚。听讲，到符离集还要1小时，到徐州还要2小时，乘不上公交车了--这天是10月1日，火车提速的第一天，原想8点40分从无锡开出，下午4点多钟抵达，完全来得及在街上用晚餐，然后从容返母校。尽量不要打的，一怕多花钱，二怕挨宰，三怕遭遇“黑车”。实说，我这趟出远门，属于“一意孤行”，老伴不支持，老伴是个节俭的人，现在还恨不得把一角钱（当初是一分钱）掰成两半用。我只好处处精打细算，能省则省，火车票，买慢车（名义上普快）又没有空调的，食品与饮料，自带，路上一概不买，包里的饼干、香蕉、榨菜，还有用雪碧瓶灌满的凉白开，够吃够喝的。另外准备了几百元交会务费，歹徒要偷要抢，就是这么一点“ 收获”，但老伴照样心疼（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我得时刻警惕，誓死保卫。　　谁知火车晚点4个半小时，原计划破产了。我对面的两位苏州旅客掐指一算，到连云港将是午夜之后，赶紧补了张卧铺票走了。一对学生恋人填了空缺，旁边还坐了一个年轻的打工者。我对他们说：“我离开徐州33年了，现在回来参加校友会，人生地不熟的，天又这么晚，怎么办？”那一对恋人听了没反应，那一位打工者听了自告奋勇地说：“我也在徐州下车，我带你去。”我问：“你认识师大吗？”他说：“不认识，听说离袁桥不远，我先带你到袁桥--”袁桥？记忆中好熟悉的地名，当年很荒凉，桥下是黄河故道，几乎无水，但在有月亮的夜晚，还是很富有诗意的，我们称之为“涅瓦河畔”，谈恋爱的最佳地点，平常是不去的。现在跟着个陌生人（而且身强力壮）“秉烛夜游”，岂不太--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忙说：“ 你放心，袁桥可热闹呢，都快成不夜城了！”“那太好了，太好了！” 　　下了车，我和他边走边说。他姓杜，1977年生，铜山市大瓦店人，先在徐州打工，后在南京火车站附近与人合伙开了家小饭馆，他当厨师，这次国庆假日回家探亲。我告诉他，我姓张，在著名的“灵山大佛”附近当中学教师。说话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再三再四强调自己是个穷教师，混了几十年也没有混出点名堂，身上几乎不名一文，这次聚会愧对老同学。他竟信以为真，反过来宽慰我：“混好了的毕竟少数嘛！”徐州火车站今非昔比，灿然一片，耀如白昼，我的恐惧又去掉了一半。他和他的两个同伴分手后，先领我到一家旅社，把行李寄放在四楼服务台，他说他曾经在此打过三年工，他过去的宿舍现在由他的朋友住着，他上前敲了敲门，没敲开，他原来打算借辆车的，借不到了，只好去找2路公交车候车站，一问，末班车又没了。我想打的，他说打的太贵，帮我叫来一辆拉货的三轮电瓶车，蹬车的是个胖老头，看样子挺老实，不是下岗就是内退的职工。他对他说：“我是××旅社的小杜，你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即使我不在，我的朋友也会为你两肋插刀的。”（这话他对我也说过）那老头似乎有些感动，拉了我俩就跑。我在车上一点不怕，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一路好人护送，何怕之有？价钱说好4元，他帮我砍的价，　　到了目的地师大门口，他又想帮我付钱，我执意不肯，拿出一张10元票给胖老头，但老头只有一张5元票，别无零钱可找，我说算了，他还想再为我挽回点损失，我却认为即使付5元也是便宜的，不必跟老头争了，只对他说，你顺路把他带回去吧。老头答应了，把车歇在门口等着。他陪我进去，一进门就见到了我的昔日同窗，忙不迭地握手拥抱，嘘寒问暖，竟忽略了身边尚未吃晚饭的他。他说，你找到了，我告辞了。说完他便登上老头的车，消失在人流之中了。我竟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他，是为终生遗憾。　　我原以为还能见到他，他曾说10月4日晚他将乘525次返宁，我说我也乘这一班车--不为别的，只为同这位好人多聚聚，说好我们大后天在9号候车室见面。可惜后来我搭校友的面包车走了，计划又落空。但我常常想起他，渴望一见。说不定哪一天，我会“聊发少年狂”，问遍南京火车站附近大大小小的个体饭馆，寻找他，也寻找我人生旅途中的失物--不是金钱，却比金钱更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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