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新闻晨报记者戴震东
如果你是正在筹备婚礼的新人,想在这儿打听“周制婚礼”怎么办?多少钱?那很抱歉,我们没有为它留下多少笔墨。
但请你不妨继续看看,因为这里也有一对和你差不多经历的新人,他们也为如何办一场令自己满意的婚礼发过愁。
谁都不愿意成为父母或者婚庆公司的牵线木偶。许多筹备过婚礼的新人和我们即将登场的主人公一样,都能利落地说出自己不喜欢什么,比如“倒香槟、切蛋糕、交换戒指……”,除了能让摄影师拍得漂亮些,这些和我们有多少关系呢?
没错。我们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但却说不清我们究竟需要什么。其实,办一场令自己满意的婚礼也是一趟人生的“寻找”之旅。
新人马俊、蔡欣,同为复旦大学哲学系硕士,2009年5月完婚。他们的婚礼没有采用通常的“西式”办法,而是穿上汉服,按照“周礼”的要求,办了一场朴素、庄重的周制婚礼。
我们逐渐认识到婚礼的意义
星期日:最开始,你们对自己的婚礼有什么样的期待?
马俊:一开始也没什么想法,就是不想办成通常那样的。
星期日:之前你们肯定也观摩过不少婚礼,你觉得现在通常的婚礼都是怎么样的?
蔡欣:通常的婚礼都差不多,就是倒香槟、切蛋糕。也有年轻人想自己做不一样的,无非就是再浪漫一点,比如沙滩、草坪婚礼。年轻人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会觉得这些都是爸妈想要做,他们想要昭告亲戚,自己的孩子结婚了。所以搞得很被动,有的选择不参与婚礼的设计,很多新娘新郎像木偶一样,在台上表演。然后你请的司仪可能不合适,因为他完全不认识你,遇到冷场可能还会说些笑话唱唱歌,气氛会变得很滑稽、很糟糕。
马俊:没错。婚礼没有打动人的仪式,肯定会世俗化,既然我不能让你的感情升华,那么就干脆娱乐你。
星期日:于是你们就开始想法子改变了是吗?
蔡欣:我们想要更好的,但也没有方向。我们也去看了一场婚博会,可能是看完之后,我们才打定主意要办成不一样的。
马俊:现在的婚庆公司都在想着怎么挣钱,形式其实很单一。你想要办好的,无非就是把钱加上去,办户外、办草坪,婚庆公司会不厌其烦地跟你说,鲜花比塑料花好。如果你经济实力不够,与别人的一比可能还会很内疚,自己的婚礼怎么不如别人的好。
星期日:好像结婚这件事都能分出优良中差来。
蔡欣:还有拍婚纱照也是这样。
马俊:我很反感穿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衣服,摆出奇怪的动作,然后跑到西方的建筑前面去拍所谓的欧陆风,挺假的。另外,婚纱照这件事好像也变得和我们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我们在一家影楼听介绍,他们说有种拍法叫流水线,一台车10个新人拍外景,拍完一个轮到另一个。现在这个行业里你能自主选择的东西很少,大多数也不符合我们的趣味。是我们把传统的东西丢了,现在这块是真空,然后商业就进来了。
星期日:那婚博会之后你们想到更合适的方案没有?
蔡欣:其实我们也没概念。我们想过把它搞成一个音乐剧的形式,比较温馨的那种,也想过办中式的婚礼,但当时中式婚礼都是明式的,凤冠霞帔,也很闹腾,没有合适的。
星期日:其实起初你们也没确定婚礼是哪种形式,但你们很确定自己不想要什么,多数新人可能都会遇到这个问题。我很好奇,后来怎么会逐渐聚焦到周制婚礼上的呢?你们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样肃穆、庄重的婚礼仪式吗?
马俊:说到这里,可能有些影响。去年5月我去日本出差,正好在明治神宫前看到一场“神前式”婚礼,新郎新娘穿着传统的和服,新娘头上还披着一块很大的纱。衣服的颜色很素,新郎是黑的,新娘是白的。他们俩慢慢地走,前后都是古代装扮的侍者。在神社里完成仪式后,两个人就出来看一眼亲友,没说话就走了。很严肃,没有人嬉闹。我吃了一惊,因为我的生活里没有这样的仪式,这是第一次看到,实实在在震撼了一把。
蔡欣:对,后来我们商量婚礼的时候,马俊就说了这件事,我们决定想要一个这样的仪式。我之前也看过一个朋友的婚礼录像,她是在斯坦福大学教堂里办的婚礼,也是这样一个很肃穆的婚礼。
星期日:你们想过婚礼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吗?
蔡欣:起初就认为是父母用来昭告亲友的方式。后来越来越清楚,婚礼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组建家庭,留下有一个共同记忆,特别的记忆。那一刻我和他都会有一个变化,我们即将进入一个新的家庭。
马俊:所以仪式其实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现在中国人用西方的形式结婚,其实没有西方的内涵,没有传统来维系,就很容易走样,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这个形式不经典了,不流行了。我们最初的念头也是感觉西式婚礼不适合我们,因为没有那样的背景,如果那样做,只有躯壳没有灵魂。我们也想有一台仪式,但想找属于我们文化土壤里的东西。
周礼背后是我们的需求
星期日:于是周制汉服婚礼就进入你们视野了?
蔡欣:其实特别巧,我跟一个老师聊起结婚的事情,他说正好有个开婚庆公司的朋友在跟他学“周礼”,对方有一套相对成熟的周制婚礼操作流程。我们和对方聊了聊,觉得对方也不是糊弄的,她那套规制和《仪礼》里记载的很吻合。
星期日:听说婚庆当时其实有周制、唐制、宋制好几套方案,为什么你们最后还是选了周制汉服这套?
蔡欣:相对来说,周制的仪式更简单,而且汉服相比唐宋的服饰要更朴素一些。那样显得更加庄重。另外,其实婚庆那边可选的衣服款式也并不多,毕竟选择周制婚礼的新人也不多,马俊第二套唐式礼服还是当天才赶做好的。
星期日:我看到你们当天是穿了汉服的,穿那样的衣服会有些别扭吧?清式的我们经常见到,穿的人也不少,但汉服穿的人毕竟不多。
蔡欣:其实我们也不是汉服的粉丝,跟那些汉服爱好者没关系。马俊最初也有点不接受,他想用折中的方式,比如穿中山装来操作。但婚庆提出,服饰是礼仪的一部分,后来我们就采纳了。结果一试,觉得没想象中那么夸张。而且它对你有要求,不是便服,汉服的束腰有三米长,裹住之后你不得动弹,腰必须是挺着的,袖宽及地,两只手也得端着。
星期日:你们的婚庆告诉我,找她做周制婚礼的也有不少,不过都是觉得这个形式特别,不太在乎仪式的含义,有的穿着汉服觉得很好玩,一点都不严肃。
马俊:我们的知识结构或许更能帮助我们领会“周礼”的含义,我后来也翻了不少书,了解这些仪式、动作背后的意义,比如拜天地前要焚香,那是代表我们在和天进行沟通,是对大自然的一种崇敬。你吃不准里头的意思就会有点怯,于是就吐吐舌头,嘻嘻哈哈了。
星期日:你们一直在找合适的东西,可能在仪式的内涵上,周制婚礼对你们或许是比较好的一种选择。不过我们也发现一个问题,你们的仪式分成两节,第一节是你们两个祭天地,夫妻对拜,第二节则是新人拜男方的父母。我很好奇,为什么没让女方的父母上台?
马俊:我们是严格按照周礼操作的,这天早晨我去迎娶蔡欣的时候也跟岳父岳母行了一样的跪拜礼,晚宴则算是嫁入夫家,在周代,是第二天见公婆的,我们把它移到了晚上。
星期日:经过那个仪式,会觉得有不一样吗?对你们具体的生活会产生影响吗?
蔡欣:我能体会到在这个仪式里,新妇的角色不是针对丈夫一个人,而是针对丈夫的家庭。嫁作人妇不是作为他的妻子,而是他们家族的一分子。
星期日:在现代的婚姻关系里,尽管也有传统的价值观,但夫妻两人组成的小家庭,似乎已经越来越独立于上一辈的家庭,从属的性质越来越淡了。我查了资料,周代的媳妇远嫁之后是不能轻易回去见父母的,和今天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马俊:我们想借这个仪式表达自古就有的孝悌之道。但你的这个提醒很好。我们和父母这代人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很特殊的,他们的经历和我们太不一样了,价值观不可能一样。另外,我们父母这代人还要面临一个反向断奶的问题。他们的寄托全在我们身上。
星期日:或许这个表现“孝”的仪式还能有进行调整的空间,让它跟我们实际的生活联系起来,毕竟周礼相对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人。
蔡欣:如果把这两节内容独立开来,其实对于我们来说,第一节仪式“天地人”的意义肯定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