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玖

　　表演总是拙劣

　　朋友虹读大学那会儿，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男生，可那男生不知道。一个班上课下课吃饭处处碰得着，把虹折磨得变成了“谦谦君子，淑女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大家看不下去，纷纷鼓励虹勇敢一点，去把他约出来，yesorno下个判决。虹不知道怎么说，大家纷纷出主意，务必要说得那男生动心。有热心室友为虹探路，委婉地问那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男生说喜欢温柔淑女。虹淑女是淑女，但缺乏温柔。于是大家在寝室里对虹进行突击培训，让她穿上曳地长裙，从脸到身体都必须柔软，羞答答地对着每个人练习一句话：“某某，你愿不愿意牵我的手？”必须说得寝室里的女生都为之动心。刚开始，虹说了某某两个字就笑得不行，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后来，话是说全了，听着好像下命令。于是一个字一个字操练，每个字说出来都得转弯，结果，虹把这句话说得全寝室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实战那天，花好月圆，虹把那男生约了出来。站在学校河边杨柳树下，虹费了很大劲终于开了口，自认为说得比任何时候都动人。那男生一哆嗦，一本正经地对虹说：“我现在年龄还小，不考虑这种事。”说完拔腿就跑。

　　毕业几年后，同学聚会，虹已经是大公司的高级白领，充满了自信。和那男生重逢，聊起当年，虹问他为什么拒绝她，虽然她已不再喜欢他，但她想知道。男生当然也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告诉她当年虽然她不很温柔但很率真，所以很可爱。拒绝她是因为觉得她的表白很做作，根本不是她的本来面目，所以她连可爱都没有了。原来爱情是排斥伪劣的。

　　表白主题

　　她和他搭头搭尾加起来认识足有九年半。开始是朋友，当中是好朋友，后来只有他们自己还死撑着说是好朋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不认为他们还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

　　有人问她，她嘴里硬着：“根本没事，就是朋友。”其实心里很烦，假如只是朋友，干吗她高兴和生气都是因为他。只是虽然她凡事争锋，这种口是不开的，她预计不了开口的后果，她担心自己没有那个承受力。当然也总有人问他，他轻描淡写地说：“好朋友罢了。”他心里也不清净，假如仅是朋友，干吗她一周不接他的电话，他会觉得失去了什么。只是她对他那副和对别人一样的态度让他开不了口。他和她甚至都劝着对方去参加“相约星期六”。

　　情人节，她说没方向的人到她这儿集合，他参加了，凑了四个人打牌。打完已夜深，他送她到楼下。她一个人住，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邀请，又是在这样一个日子，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答应了，她没料到。

　　两个人坐在地板上，靠着面对面的两堵墙，中间隔着一壶茶。她说她打算提早到松江四星级的敬老院报名，将来在里面打麻将，以免到时候孤苦伶仃被人遗忘。他看着她说：“你难道不想结婚？”她苦笑：“这种事情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说：“那么你看我们可不可以发展一下？”她本来是已经绝望了，真的绝望了。所以听到这句话她愣住了。然后她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扳着手指说自己有十大罪状。他的声音穿过她的声音：“这些年，你一直在我心里。”她一直都转了头不去看他，但此刻分明听到她努力坚强的心柔软下来的声音。她转回头看着他，郑重地告诉他她接受。他们依然面对面，平静地坦白自己以往的内心和以后的相处，喝着茶，像两个伙伴在讨论一项合作。一段没有玫瑰和不带爱字的开场白。他们已经三十岁了，他们已经相处九年半了，这么多年，激情早沉淀成了实在，这互相的表白虽然迟了些，但也倒字字隽永。

　　爱没有理由

　　李可这两天脾气特大，动不动就发火，连上司都敢顶撞，像吃了枪药一样。有知情者告知李可失恋了，眼看着公司里的一朵花被别人摘走，心里实在不甘。说真的，李可是公司里的美男子，那模样那风度真可谓是“浊世翩翩佳公子”，连隔壁公司的白领丽人都恨不得跳槽跳到这里来。不料在情场上惨败，打败他的那位虽说也不错，但和李可不在一个档次，顶多算甲B里的主力。

　　李可的哥们为此愤愤不平，有好事者就去找花问底细。冷艳的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说：“李可空有一副花架子，话都不会说。跑来就说喜欢我，那副样子好像他喜欢我就是来通知我一声。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一、二、三、四说了我很多优点，每一点都说得清清楚楚，像招聘录用我一样。可是我还有很多缺点呢，到时候他发现我的缺点又不喜欢了，我怎么办？像我那位，别的就不用说了，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全部。我当然要选择一个连我的缺点都喜欢的人。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好讲的。”一通话把李可的哥们说得哑口无言，连他们都承认李可真是活该，哪有像他那样把爱情当数据分析得清清楚楚的。

　　回来哥们对李可只说了一句话：“兄弟，下了班陪你去买盘‘大话西游’，回家认真学习去吧。”

　　电话诉衷肠

　　中年男司机突然怒气冲冲地指着收音机说：“侬听侬听，格个男人傻了勿得了。”我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只听女主持自称叫“小凡”，正和一个打进电话的男听众聊天，男听众絮絮叨叨地说：“……假如她肯接受我，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愿意为她上天摘星星。”“屁话。”司机骂了一句：“格个男人欢喜他的女同事，憋了一年勿敢开口，单相思，痛苦煞了。憋勿牢了，打电话到电台去。神经病，有得摘星星格点力气，老早好开口了。”那边厢小凡接通了女同事的电话，又给男听众打气，让他在电话里向女同事表白。男听众拐弯抹角支支吾吾，就是不说关键词。司机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冲着收音机：“讲呀讲呀侬讲呀！”好像那个男听众能听见他的话一样。男听众终于像挤牙膏一样讲了出来：“我很喜欢你。”我和司机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长气。司机说：“格个男人真是的，有胆子打电话到电台，倒没胆子开口。吃吃咖啡送束花就好开口了，最起码么也好豁只翎子。格记电台里一放，全上海都晓得，弄得人家小姑娘尴尬，格男人真是一点也拎勿清。小姐，碰着格种男人，侬要吗？”司机转过头来问我，“勿要。”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对，勿要。连弹皮弓都怕吃的男人还算啥男人。像阿拉当初追阿拉老婆，一开始弹皮弓吃了十七八只，照样盯牢。迭个男人要是我兄弟，我老早刮伊一顿了。介没魄性。”“就是缩货。”司机一拍方向盘，总结性发言。下车临走，司机头伸出来说：“小姐，要是有好男人向侬表白，侬勿要拒绝噢，到辰光自家欢喜格人逃脱了，后悔也来勿及，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