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芬芳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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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3月21日10:29 扬子晚报
晓亭常常觉得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人———她的父母都是舞蹈学校的教师,爸爸潇洒、妈妈美丽,大她三岁的哥哥一边在知名学府攻读硕士,一边还兼任艺术中心的现代舞教练,出尽风头。没有见过她的人只要听说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一定都会啧啧赞叹说:“你们都那么优秀,这个小姑娘肯定更是如花似玉了吧?你们这一家子真让人羡慕啊……”晓亭妈妈最喜欢听这个话,每次回来她总忍不住要搂住女儿,眉飞色舞地复述一遍,然后说:“你看,我说我的女儿出色嘛,连没见过你的人都这么说呢!”而每每这个时候,晓亭便会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冷冷地说:“我恨这些人!我恨妈妈!我恨自己!”
晓亭真的恨自己。她没有爸爸妈妈的才华横溢,没有哥哥的时尚进取,甚至没有他们那样优雅站立的能力———一场小儿麻痹,使晓亭永远失去了亭亭玉立的机会,即使用尽全身气力,她也只能歪着身子站着。全家人因为这个而更加宠她、呵护她,杜绝任何伤害她的可能。然而对晓亭来说,她每天要忍受的最大伤害,就是家里人这种小心翼翼的爱。她甚至恨自己的名字,觉得它用在自己身上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可是表面上,她却一副天真烂漫无所谓的样子,坚决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自卑。
晓亭就这么“坚强”而“热闹”地活着,十七岁那年,她开始迷上了写作。妈妈给她订阅了数十种文学杂志,她也就是从中认识了和风———一个常有文章发表的高中学生。她开始给他写信,探讨写作、哲学与人生。接着她也开始陆续发表文章,两个人的话题越来越多,彼此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就好像朝夕相处的老朋友一样,只是和风从来不知道晓亭的秘密。这份友谊伴随着晓亭度过了整个学生时代,晓亭渐渐爱上了和风。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晓亭突然决定拿和风作个试验,试验的结果不管好坏,都算做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写信说:“我们谈恋爱吧!”和风足足过了两个月才给她回信,信上说:“我想我们见面谈一谈,好么?”晓亭爽快地答应了。赴约那天,她穿了条雪白的长裙,想使自己显得轻松,可是无论怎么精心打扮,她还是觉得心里有种绝望的惨痛。她有意晚到了一会儿,好让和风看见自己走路的样子。坐在这位交往五年的笔友面前,和风始终温文尔雅,真诚而友善。他像个兄长一样与晓亭交谈,语调很柔缓地告诉她,她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妹妹,而不是恋人,而且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女朋友,正是她建议自己当面和晓亭谈谈,以免伤害了她……
晓亭记得自己自始至终一直对和风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可是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里的,也记不得以前是怎么做出“坚强”和“快乐”的样子给别人看了,她坚信和风拒绝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她的腿……爸爸妈妈和哥哥同时发现了晓亭的变化,万分惊恐之后,三个人瞒着晓亭来到了心理咨询室———一个他们早就该来的地方。
之所以说“早就该来”,是因为晓亭的问题其实很早就有了,问题的根源不在和风,而在于这三个最爱她的亲人———是他们的爱堵塞了晓亭的情绪。人的伤残往往导致心理的紊乱,产生悲观消沉的异常情绪。后天残疾者心理负担更大,因为他们必须面临两个心理转变:接受现实和走出回忆与幻想。晓亭在过去的二十来年里,和家里人一样,都没能面对现实和走出“假设健全”的幻想,以为回避就能解决问题,结果兜了一个大圈子,又绕回起点了。是亲人的不够坚强导致了晓亭的脆弱,是他们的小心翼翼使她缺乏正常的感情宣泄,最终导致了爱情季节里情绪的集中爆发。很多身患残疾的青年人都可能面临这样一段痛苦,除非他们真正能够面对现实,悦纳自我。
悦纳自我的前提是了解自己,了解和自己有同样背景的群体(事实上,每个人在社会当中都能被划归来某一特殊群体,所以当你发现自己被划入残疾人范围时,不要哀伤,因为和你一样,很多人可能都存在于某一个自己并不能接受的群体范围之中)。由于残疾的类别、程度和时间早晚不同,残疾人的心理特点也有不同。富于同情而又易生孤僻自卑是共同点,而每种残疾又有其特殊表现。比如盲人大多内向、温文尔雅,内心世界丰富,情感体验深沉而含蓄,很少爆发式地外露感情,喜欢思考、探索;聋哑人则外向,情感反应方式较强烈而短暂,豪爽、耿直,偏重于物质世界和情感的直接表达,不深入探索;肢残者倔强,自我克制,内心深处可把一切不平和怨恨忍受下来,只是到了难以忍受时,才会爆发。等等。
了解了这些,处境特殊的你可以积极参与补偿训练,比如物理疗法、作业疗法、心理疗法等,学会扬长避短,做一个虽然特殊、但是依然快乐的人。心理补偿训练法很简单也很重要;首先,认识自卑感的起因。家庭影响、学校教育、社会要求和评价、个人心理和生理状况都可能导致自卑,所以哪里出了问题,你就可以在哪里充实自己的信心。其次,提高对人体器官固有的补偿功能的认识,找到自己的专长,培养它,让他成为你人格魅力之源。要知道,人格的魅力比健全的身体更有吸引力,别人如何看待你,取决于你如何看待自己。
残疾人和常人一样,也会面临婚恋问题,也会为爱伤神或者伤心,不同的是,和晓亭一样有生理缺陷的人往往更容易在内心先预设“我如果被拒绝,就一定是因为残疾”的结局,然后去外界寻找应证,结果往往也和晓亭一样,得出错误的结论来打击自己。其实,被拒绝的经历人人都会有。被爱拒绝并不是你的错,所以面对拒绝,你完全应该相信,爱情是不会残疾的,不论对什么人而言。所以,如果你爱的人因为残疾而拒绝你,那就一定是爱情还没发生。要是仅仅因为被拒绝而将自己再次封闭,那么你就真的只能与你所追求的正常和幸福的生活永远失之交臂了。你一定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假如我是一个健康的人……那么你又是否想到过,其实健康人身上的很多优点你自己也有呢?正如一朵渴望像别的花儿一样芬芳艳丽的花蕾,芬芳其实就在你的内心,只要你愿意让自己开放。
据联合国的资料统计,残疾人占世界人口的10%,是世界的一部分,正如丁香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一样。丁香花决不会因为比牡丹少了许多花瓣而放弃开花。(林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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