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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故事:来生还做我的妻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8月12日11:35 深圳晚报

  约访人:高剑,男,1958年出生,湖北人。1985年结婚,有一女,1994年来深圳,妻子今年初车祸去世。

  约访时间地点:2001年8月,报社办公室。

  高剑打来电话说:“你们开通的这个‘情感热线’真是太适合我了,我们这些在深圳工作多年的人,深圳好像是我们的家,又不是我们的家,但我们都已经不能离开深圳、不愿意离开深圳了。我一直想找个地方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高剑长得清瘦,他的叙述是如此地深情和悲凄,令人感动。高剑让我用优美一些的文笔,把他想要寄托的情思表达出来。我说,如果有个地方可以表达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对妻子的感激与怀念,应该就是这里,而你心里真实的感觉,就是最完美的表达。

  高剑自述:我和妻子小梅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们从小同学,后来又一起下乡当知青。后来我们回城,做工人,先后进大学上学。毕业后我在一个国营厂工作,当了车间主任,手下管理着一百来人,而她则在邮电系统上班。1985年我们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了女儿妞妞。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一家三口互相疼爱。

  女儿非常聪明,为了培养她,开支越来越大,而我们还挤住在单位一间宿舍里,家庭经济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1994年,为了给我们的小家庭挣些钱,我离开了越来越不景气的工厂,到深圳一家合资企业打工。从此我们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而且一分居就是六七年。

  在深圳应该有很多人过着我这样生活的人吧,男人在外面打工,老婆在家带孩子。都说现在的婚姻很脆弱,可我觉得如果两个人感情深,纵然不在一起,也能够夫妻情深。这七年中我基本上每年夏天和冬天分别回去一次,她也利用一年一次的假期来深圳看看我,每年就相聚这么几次,每次也有十天半个月,甜蜜之后又是长长的相思和等待。其实男人谁没有那个要求呢,但我想她一个女人都能够在家带好女儿,做好工作,我一个男人就更加应该对得起她了。

  刚开始离开家的那两年家里还没有电话,我们就靠书信联络,基本上每周我有一封信去,她有一封信来。后来我们在武汉买了一套商品房,也装上了电话,就电话联系,每周三四次不定。我们每次通信、讲电话都是情意绵绵的,约定每周的电话要有新的内容,比如孩子的教育方式、和父母的关系、我们自己的事业发展、国内国外的大事等,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有时妞妞碰到了数学题不会做,就在电话里告诉我,我在这边解答出来以后,再打电话过去教给她。周末的夜晚,当别人在酒吧里流连、在外面玩的时候,我们这一家三口就是靠一根电话线联系着,过着温馨的家庭生活。每次打完电话,总觉得心里特别轻松愉快,就算第二天一早要加班,也不觉得累。有了家庭支持的人,工作起来是特别有劲的。

  长期不在一起,谁没有面临过诱惑呢?小梅是很优秀的女子,有一次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晚上下班的时候,她的上司问她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她那个上司离婚几年了,也知道我们长期分居,就很认真地询问小梅的意见,可不可以考虑离婚和他发展感情。小梅婉言回绝了他。小梅说:“我和我老公的感情是任何力量都破坏不了的。”

  有时谈起分居的局面,我们心里也觉得遗憾。不过现实情况是这样,妞妞已经上初中了,她连续在武汉市的学习竞赛中获奖,那里的教育水平比较高,我们都希望她将来能上个名牌大学。而小梅在邮电局上班,她在单位是主管,事业发展很不错,如果到深圳来一切就都丢了。为了孩子,我们也只能再苦几年,以后还有的是岁月可以在一起呢。

  可是人生的事情不是按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的。今年元月10日那天,女儿刚刚期末考试结束了,小梅去菜场想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女儿,结果在去菜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开车的是个18岁的小伙子,开车才3个月。当天下午出事,晚上我接到电话,第二天马上坐飞机赶回去,小梅已经在弥留之际。

  当我出现在病床前时,小梅还是清醒的,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用力把她留在我身边。小梅看着我说:“把妞妞抚养成人,让她上最好的名牌大学。”听到这句话,我才意识到医生说她不行了的话是真的,她已经在交待后事了,泪水一下子打湿了我的面庞。小梅,我的爱妻啊。小梅望着我,眼睛也红了,她说:“高剑,来世我再嫁给你。”然后就这样去了。

  突然失去了小梅,我总觉得像是掉进了一个梦境一样,只想等着醒来就好了。女儿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件事对她打击也很大。那时正是寒假,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天天都去看她。有个老师一直鼓励她,对她说:“妞妞同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让你妈妈失望。你妈妈走了,我就是你妈妈。”这样的好老师,我们父女俩真感激啊。妞妞是个很健康的孩子,从失去妈妈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学习成绩又上去了。我把妞妞安排在我父母那里,一个月后回到了深圳。

  这次离开武汉,感觉就像掉进了黑洞里。以前虽然也是一个人,但内心是牵着家里的。我曾经以为这一辈子小梅都会在我身边,我们会一起慢慢衰老,会携着手过退休以后的日子,一起平静地看夕阳。这一天突然没有了,我心里接受不了,有些不想活下去了。在那两个月里,我瘦了6公斤。亲戚朋友们都劝我,说为了孩子也要好好的,妞妞是小梅临终的嘱托啊。

  今年夏天妞妞参加了中考,考试前我特意请了一个月假回家去陪着她。以前都是小梅做菜,她喜欢烹调,经常对着书尝试新的菜式,每年春节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吃年夜饭就是小梅主厨,我父母至今都念叨这个媳妇好。现在小梅走了,我开始认真地研究菜谱,回忆小梅以前是怎么做那些菜的。我要做个好父亲,给孩子当好学习的后盾。考试那几天,我每天中午下午给孩子送饭,趁中午的时间顺便跟她谈谈心,说说关于考试以外的话题。妞妞真的是个好孩子,没有辜负我和小梅的希望,最后考上了武汉市最好的一所高中。

  把妞妞安顿好,我又赶回深圳上班,我又有了动力,我要完成妻子的遗愿,让妞妞上最好的大学。

  这就是我们这个普通家庭的故事,我有过一个最好的妻子。我记得有次通电话,我们俩开玩笑。她问:“如果我和你娘掉进水里,你先救谁呀?”我故意笑着回答:“先救你罗!”小梅就笑了,她说:“那也不是啊,她年纪大,应该先救她。你别忘了,我是喝长江水长大的游泳健将啊。”我父母亲身上的毛衣、毛裤都是小梅织的,小梅是个普通的女人,但她有一颗最贤淑的心,她走了,把我们这些亲人的心都揉碎了。

  原来我总想着打几年工就回去,每个月除了留下必需的生活费,所有的钱都寄回家,觉得深圳只是我暂时的车站,我只是短暂地停留。但现在我的将来变得模糊了,为了女儿的将来,我会继续在深圳工作下去。深圳,我也许很难离开了。

  这是高剑和他妻子的故事,你觉得感动吗?我每天看到那么多大打出手、公堂对簿、跟踪追击、左右逢缘的夫妻,总觉得婚姻这个东西是越来越空洞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也有许多人的生活是真实、平淡而又幸福的,比如高剑一家三口周末的电话聚会,是多么地温馨而甜蜜啊。如果不是小梅突然去世,我们也许永远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幸福的婚姻生活,即使是柴米夫妻、相隔两地,仍然可以有真情永远相连。天妒红颜,命运总是捉弄人。我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慰这个中年男人,我们会和他一样,永远记得小梅。(徐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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