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古老的生活分工：男人从事户外劳作，女人在家生儿育女，因此女人压根儿就不会有男人的那种勇猛、粗犷和进犯性。在这种“文明”模式中，男人按照“河西虎啸”的权威形象去行事，女人则按照“小鸟依人”的温顺模式去修身。历时数千年的封建礼教，终使男人和女人按照这个标准各就各位，稍有“错位”之嫌，便是罪莫大焉。

　　然而，文明的列车终归要向前行驶，现在女性走出家庭的樊笼，到社会劳动的舞台上去与男人一比高低，女性公然闯入了过去本属于男人的领地。

　　遗憾的是，男主女从的传统社会历史毕竟太悠久，改造起来实在不易。君不见，在家庭内的争吵中，在上级对下级的训斥中，在暴力侵犯的事件中，在刑事犯罪案件中，女性基本上是弱者、忍耐者、受害者。

　　不错，确实有些职业女性在丈夫面前已不那么诚惶诚恐了，她们竟敢和丈夫顶嘴，甚至也敢大声嚷嚷，“先发制人”，全然没有了“小鸟依人”的风范。然而，正是这种进步，超越了男人的觉悟水平。丈夫们不习惯妻子在家当家作主，因为当家作主的特权向来只属于男人；丈夫不习惯承担操持家务、照料孩子的职责，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见过曾祖父、祖父、父亲做过这种“女人家”的事。所以，即使职位与收入都超过丈夫的妻子，大多数仍旧不得不承担比丈夫更为繁重的家务。这正是现代职业女性对家庭生活不满并常“河东狮吼”的常见原因。

　　今天的“河东狮吼”，当然还带有市场竞争的时代特色。在竞争与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下，现代男女都平添了许多焦躁不安感或过度疲劳感、压抑感或失落感。这些折磨人的情绪，亟需得到宣泄。而家庭，恰恰是进行“转移性宣泄”的最佳场所；配偶，则是最适宜的宣泄对象。怒吼或叫嚷，不过是一种宣泄的方式，目的在于恢复心理平衡。这种宣泄，对于现代社会的男人和女人本来都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问题在于，男人的“河西虎啸”状，早已被视为自然，甚至必需，非此便不足以证实雄性的威风；而对女人的发火，男人则总感不成体统、不合情理。

　　当然，不排除个别女性无理取闹或盛气凌人，她们或出于无知与无奈，或存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报复心理，把千百年来男人对女人的行为方式用来回敬男人。

　　总而言之，现代女性不可能再做传统男人所要求的那种“小鸟依人”状；现代某些职业女性的所谓“河东狮吼”面目有其复杂的社会因素和时代特征；要消除男性“河西虎啸”的特权和避免女性对这一特权的争夺与滥用，就必须推进真正的两性合作、男女平等。对“小鸟依人”的怀旧和对“河东狮吼”的效法，都会加剧两性世界的对立。

　　陈一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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