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和他妻子眉儿认识时正跟着朋友的车跑长途运输,就是押运的活,从山西往北京运煤。这是个又苦又脏又累的活,一个来回五天,人跟得了场大病一样,得脱层皮,别人十天歇一回,洋不敢,他总是连轴转,他要玩命,要攒下钱准备娶眉儿。
眉儿在一个国营的厂子当会计,收入不高,一个月固定工资258块钱,干干的。可是她知道洋在外面跑,吃苦受累,手里没点富裕钱不行,就把工资里的二百五十块给洋,洋说什么也不拿,说:“你一个月才8块钱,不得饿死啊?”
眉儿就给他算账:“我每天骑车上下班,中午饭从家里带到单位,早晚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他们不用我交钱,你看我真的用不着花钱啊。你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总不能连抽烟也跟人家伸手要吧?”
洋含着眼泪把钱揣在兜里,看着眉儿瘦削的脸,在心里发誓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个上天送给他的女人。
那一次出车途中碰上了劫道的,当劫匪快要搜出那二百五十块钱时,洋疯了似的和劫匪打起来了,如果不是警察来的及时,洋就得让劫匪打死。一起的同伴说洋:真没见过这样舍命不舍财的。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心疼这钱,是舍不得眉儿的那份心。
回到家,眉儿把洋缠满纱布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不就是二百五十块钱吗?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你呀!你真是个二百五!”
洋和眉儿结婚的时候好多人都去了,大家大多是知道二百五的典故的,不断有人拿这和新郎新娘开玩笑,他们也就那样笑着,傻傻的,暖暖的。不知道谁是二百五。参加婚礼的人笑着说。
结婚的那天晚上,洋把那二百五十块钱交给眉儿,说了一句两个人认识以来可能是最浪漫的一句话:“这二百五十块钱,穷死我也不花。”
眉儿又哭又笑,嗔道:“说你是二百五,你还真是个二百五!”
洋后来发了,自己成立了一个运输公司,旗下有三十多辆大日野,生意很火,眉儿没听洋的话,不愿意辞掉工作在家闲着,挣的钱很少,用洋的话说连狗口粮都挣不回来,但眉儿很乐意。
后来我见过一次洋,在我上班的那家五星级酒店的歌舞厅,他身上披着件皮大氅,边剔着牙边不知在和谁说笑:“什么?才二百五?找个妞唱支歌也不够啊!”
最近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他们离婚了。
据说是眉儿提出来的,说是不想让洋为难,具体什么原因没有问清楚。
据说眉儿在安慰有些内疚的洋时说:“没事,其实我也就只亏了二百五。”
那250块钱应该是洋和眉儿之间的最后的底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越过了。苦苦
边编边辩:这是本版最沉重的一篇稿子。谁是二百五,没看懂,也没搞懂。
有的时候,宽容的底线真的是在被突破之后才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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