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琴是我们单位的同事。对她来说,世界真是充满了痛苦,这痛苦的根源便在于她的失眠症。
每天,几乎从太阳落山时起,她内心便充满了烦躁。八点钟,她便开始酝酿睡觉情绪,一到九点,便雷打不动地要上床了。此时,丈夫若还在客厅看电视,月琴便会用脚把床板打得通通响,丈夫只好舍弃心爱的足球,来到房间。丈夫若是还想坐在床头看看书,月琴便会不断地做着各种幅度很大的翻身动作以示抗议,丈夫只好放下书关了灯睡下。丈夫是个宽心之人,只一会儿,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月琴这下更委屈了:他这么没心肝,竟然敢丢下她一个人睡着了。月琴自虐式地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丈夫醒来,只好努力忍着不睡。此时,外面若有风吼,她便会怨天;若有虫鸣,她便怪地;若有其它声响,她便会骂人。丈夫陪着她怨天怪地骂人,直到她睡着了,丈夫这才敢睡去。
月琴在家里有一条毫无道理的原则:我失眠,你就该让着我。两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争吵起来,丈夫若是一时大意忘了这个原则,居然很认真地想分清黑白,月琴便恼羞成怒地摔碗筷,摔暖瓶,然后便是摔自己,往地上一躺。此时的她绝对远离教养与文明,完全是一副“我会失眠我怕谁”的模样,霸道得让丈夫只有赔礼认错的份。丈夫说:“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没病上什么医院。”“那你吃点安眠药试试?”“你想害我呀!安眠药有毒。”“那怎么办呀?”“好办,我不上医院不吃药,只要你———陪我失眠。”
这一陪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来,丈夫从未出过差,每遇有出差任务,丈夫便会找领导反复陈述原委:“我不能去呀!我老婆有失眠症,我走了,她怎么办?”这算什么理由,在领导看来,这完全是借口。于是,“不求上进”的丈夫在单位一直是个小百姓。
忽然有一天,丈夫出车祸了,他骑车上街买菜,恍恍惚惚的,不知怎么就钻车轮底下了……
月琴的第二任丈夫没什么文化。两人经常吵闹甚至打架,日子过得不太顺当。但奇怪,她的失眠症却不治而愈了。有女友悄悄问她为什么,她忽然黯然泪下:“我现在失眠给谁看呀!没有了爱你的人,失眠也就无情无绪了。”
原来,失眠也是一件武器,它夺取的是加倍的爱。一旦失去了亲爱的“敌人”,失眠也就刀枪入库了。(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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