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那扇被岁月剥蚀得破旧不堪的铁门旁,又见婆婆倚门远眺的身影。萧瑟的秋风,使她看上去像只失群的孤雁,让人顿生悲凉和伤感。
室内放着一盆冒着热雾的净水,是婆婆为将从医院看病回来的公公所准备的。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每每有汽车的喇叭声,都会引起她一次次的惊喜,一次次的失望,当那辆乳白色的小轿车确确实实地停在大院时,她高兴地把公公迎进屋,然后解开自己的衣襟,把他冰凉的手握进胸前,暖和一会,再放进早准备好的热水时,那情那景,俨然像个慈祥的母亲对爱儿的呵护。
公公患有血阻病,一到寒冷的秋冬季节,由于血流受阻,双手总是泛黄、麻木,只有用适中的热水反复揉擦方能恢复知觉。婆婆用她细瘦的手,为公公揉擦,动作细心而专致。公公身子笨重,大脑反应又迟钝,婆婆常累得满头大汗。这样年复一年,十几个秋冬从没间断过。偶尔我们要去帮忙,她总是叫我们走开。渐渐地,我发现只有在这个时候,婆婆平日那因劳累而干涩的眼睛才流溢出幸福的光彩,那刻在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盛着满满的笑意。这使我心中无数次地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感动和困惑。情人因爱而分手,夫妻因爱而相伴终生。可我觉得公公对婆婆的感情薄如蝉翼。记忆中的十几年、二十几年前,公公对婆婆总是很权威,很专制。当年婆婆患有偏头痛病,常常痛得大汗淋漓,他关心的表示只有一句简单的语言:“有病自己看去。”
公公是个老干部,在东北打土豪时,把婆婆从地主家中解救了出来,并结为百年之好。这或许是莫大的恩德,婆婆一生一世也报答不完?公公显赫的社会地位,给了她荣耀,给了她富足的生活,可情感世界呢?
终于有一天,我悄悄地去问婆婆,试图找寻答案。不料她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句:“唉,往后你自会知道的。”
从婆婆的笑容里,我读懂了一切。那是一个女人,一个中国女人强烈的宿命感,深深地嵌进我的记忆里。而婆婆的话,使我对幸福、对感情,突然有了一种接近本能的认识。
落日残照染红了烟窗和房顶,那辆乳白色小轿车终于驶进了大院。当婆婆扶着公公的那瞬间,我感受到的是一种天然自在的温馨和幸福。(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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