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原创爱情小说: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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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3月07日10:46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庄轲
22岁生日的那天,下起了四月里的第一场暴雨,跑到附近画廊避雨时我已淋成落汤鸡,头发与衣服还滴嗒嗒的淌着雨珠。那家画廊的老板是king,当时他斜靠在墙边仰天看雨,被我象只摇摆的鸭子一样甩了一脸的水渍。
他在我身后“嘿、嘿”的发出抗议,转过头看他时,我们在那一刹同时萌发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自然得不觉俗套。
雨在那天下了很久,我便知道了他的真名叫龙谨,那天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发生,但我却滋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我执着的相信他就是那个撑着一把被雨水洗得泛白的伞,一直等我经过的男人。
离开的时候,我打着他的伞,他站在画廊门口迟疑地说:“这里,总是开着门的。”这句话的深意让我眼睛没来由的发热。我们都不知道会这样开始自己的爱情。事过多年有一句歌词贴切的唱到“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
一周后我去还伞,当我侧着身子从虚掩的玻璃门里进去时,看到king坐在一堆凌乱的油画堆里,画着一位老人的像,他抬头望着我,沉沉地介绍:“这是我父亲,他在你来的那天去逝了。”他抚摸着画像,很轻很轻,象怕碰疼画中慈爱老人。
我的心为了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而收痛起来,我感觉自己象一个溜冰的人,无法自控的冲进了燃烧大火的屋子,从发根到脚趾,没有一处不是被炙烤得疼痛。
他背对着我仍旧在画那幅像,我了然痛楚的站立着,我甚至听到有水珠掉在地上的声音,但始终我没动也没有给他安慰,我知道他需的是我给他那份宁静与安详。
我们在画堆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黄昏的时候他对我说:“青青,你信吗?是我的父亲将你带来的。”我郑重无语的握住他的手。自那时起,我开始相信天意,我想无论悲喜,我们都会慢慢的渡过。
king长我5岁,于我而言,他是条通往世外桃源的幽径,那里清水白云,繁花盛开。king曾是美院毕业的高材生,他用油画与雕塑构思出我们之间不可言喻的感情。
那一年,只要是风和日丽的假日,他便载着我去远远的郊外写生。画嫣红的野花、远山的轮廓、湖中的水鸟还有各种表情的我,有时他从背后握着我执笔的手飞速的捕捉灵感,听着旷野的风吹得他的头发“猎猎”作响,看他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亮泽得让人目眩,我便恍然入梦。
深夜回城市,他驾着大排量的摩托车象自由的鱼急速的穿梭在繁华都市里,城市的光影从身边掠过,在风中他对我说这是都市唯一真实的轻松感觉,自然风的味道。
King会制陶,红红的泥在他的手中转悠成型,烧制好便开始和他一起上色,有一次他画了一个古装的我,我描了象小狗一样的他,他又画了一个竖着羊角辫的女孩,我说不要不要,我不想我们之间有第三者,他说傻瓜如果是女儿呢?我的心为之一震,可是头却摇得更快了,他在桌子那边沉默下来,他仍画了个美丽的小女孩,并将那个花瓶当礼物送给了我,他说希望总有一天能如一切如画。
king还是烹饪高手,精致的小菜色香味俱全,更绝的是,荷包蛋与几根青绿香菜被他称作‘邀月共舞’,仔鸡红枣汤成了‘精卫投海’,我纳闷这名字的来历,他指着红枣一本正经:“填不平海,一生气就将自己填进去了呗!”
我大笑后对他说:“king,我是慧眼,从尘埃中了发现你这颗金粒!”他感动的拥住我,吻着我的短发,轻轻地说:“你给我的这么多,要怎样才能回报?”我格格的笑:“做一辈子的奴隶吧。”傍晚的窗外正好亮起霓虹灯,他的脸庞被光影闪得忽明忽暗的,让我看不分明。
和king一起的时间过得如痴如醉,惟一愦憾的便是每月他都会因替换新画离开本地几天,分离的时候我真的象只热屋顶上的猫,焦燥不安。十一月份他离开的时间较从前长了很多,回来的时候我投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搂着他的腰,无理的嚷着:“再走就带着我一起走,你不能再走那么远了。”
他欲言又止,紧紧的拥住我,眼泪扑簌而下,他的眼泪让我悚然一惊,我们彼此相望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蚀上来,这份感情让我们完完全全的迷失了自己,没有他我该怎么办?
年末,我的工作因长久的懈怠让业绩一降千里,经理的不满、客户的转向让我感到排山倒海的压力,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埋头扎进积压的工作中,king在我最忙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都被我三言两语的挂掉,我知道他能体谅,从大量的文件堆中挣脱出来时,时间已过一个多月。
平安夜的前天,我怀着雀跃的心情CALL他的寻呼,几十个传呼出去竟石沉大海,我到小屋,门外加上了一把外出时才用的大锁,当我再匆匆的赶去画廊时,惊讶的发现画廊早已关闭,黑黑的铁花栏上已结了细细的蛛网,我茫然的坐在他为我曾做的轮胎秋千上,树干发出压痛的“吱嗝”声。king从这一天开始便象空气一样消失了。
king失踪的几个月里,我迅速的憔悴下去。我以一种拼命的方式努力工作,对于这份没有答案的感情,我拒绝想、拒绝问、拒绝走我和他曾走过的每一条路以及见从前共有的朋友,我与思想在拼争,觉得很累,日子被公事填得满满,时间象只烂钟,举步维艰。
除夕夜,我避开朋友们的狂欢节目,却避不开感情空间的裂痛,躲在自己的蜗居,听狂躁的摇滚与凄婉的音乐,让啤酒与香烟伴我同眠。
清晨六点,我在醉梦中被叩门声惊醒,king出现在我面前,他满脸的胡碴满脸的风尘,除了那双眼睛,我几乎快不认识他了,突然的刺激令我将胃里残余的酒喷了出来,他蹙着眉捏我细细的手腕,眼圈红得让人发烫。
我想这肯定是梦,在他怀里我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咬着唇为我胡乱的套上衣服,揽住我出了门,我们坐上了一辆摇荡的巴士,我不知道车会开了多久,会开到哪里去,我的意识仍浮在梦里。
这是多真实与多美妙的梦啊,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我贪婪的呼吸着,紧紧的依偎着他,他喘着粗气,不停的深呼吸,车遇到障碍时大力的起落,他在这一瞬间深深的吻了我,我傻傻的笑了,眼泪却满脸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下了车,绕过一排排黄黄的草垛,走进了一间小屋,没等我询问,他便紧紧的拥住了我,在他怀里,我觉得无法呼吸,可是更让我窒息的是心碎的感觉,
如果给我无数次选择幸福的机会,我仍会无悔的选择与他相识这一遭,我仰脸问他:“king,你想不想娶我?”我听到他的心在我话音落后猛猛的震动,可是他却放开我,诚恳的说“你不是需要一个答案吗?给我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有好胃口,去去你全身的酒气。”
他拎了一只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我趴在窗棂上看他,他卷起高高的袖子,在前面的一口井里打水,冬天的阳光被桶里清亮的井水折成一道道的光影,映在他英气的脸庞上,他象一尊古希腊里神柢,在我心中被难以磨去。
我们的午饭很丰富,有隔壁菜园子里的莴苣、前边街坊鸡笼里的三只鸡蛋、转弯处别人门口挂着的腊肠,还有一只小鸡,我们没忍心,king象个孩子,一步三跳的赶走小鸡,我们以井水代酒,他说:“珍惜现在最开心的时候。干杯!”我抚掌赞成。
整个下午我们赖在屋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更多的时候我们很安静,一直到晚上,我突然肚子闹意见,他带我去乡间的厕所,黑漆漆的,除了朗朗月光,四周静得只有虫鸣,他站在门口的榕树下象只破锣一样大声的唱歌:“钟声铛铛响,乌鸦嘎嘎叫,和尚乐逍遥,啦啦啦啦。”
我在回屋的路上笑得不可克制,到房里还在笑,他挠着我不准笑不准笑,我的头发乱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吁吁的问他:“你怎么会唱这歌?谁教你的?”
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沉默了半晌后,坐在我身边,“青青,这是我爸的祖屋,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有时我会回到这里来画画,会休息或者会做某种决定。”我敏感的神经象被轻碰的含羞草,莫名的紧张起来,他接着说:“我父母很早便离婚了,我妈是上海人,每个月我都到上海去几天”,我松了口气,恍然大悟:“你回上海看你母亲,这何必瞒着我呢?”
他犹豫了一会,似乎鼓足了勇气,“因为我的女儿……”‘女儿’!?我惊呼出声。“她在上海,本来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我太自私太怯弱,我怕伤害你,更怕失去你,我不能再接受……,”他的声音有些发哽,“我女儿得了肺炎,她不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还躺在病床上教我唱这首歌。”父亲,这个词象利箭一样刺穿了我,我震惊得无法形容。
原来这就是他失踪的真相,他的妻女被他包裹得密不透风,我却在这里浪掷了全部的爱,只为换取做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情人。我听到心跌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粉身碎骨般的疼痛。欺骗的真相象张大的嘴巴无处不在的发出嘲弄的笑声,感谢上帝我没有表现失态与懦弱,我还清醒着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我本不想欺骗你,我只是想找合适的时间,但我却一直都不敢,我怕得不到你的原谅,自从我老婆……”我的心痛得无法收拾,但我仍温柔的阻止了他的解释。飞蛾扑火是投向光明,我却不知所谓。
king不在的时候我搭上最后一班车逃离了小镇,留下一纸狂乱字迹:‘如果你对我仍存了一丝怜惜,请你永远消失在我面前,这是你获得原谅唯一的方法。我也希望谢谢!’坐在摇荡的车厢内,我不停的呕吐,好像心都吐掉了。
King没有再出现过了,以后的两年对我而言度日如年,白天我收拾着情绪,忙碌于工作,夜深人静回到小屋时,心就象细碎的玻璃,透过薄薄的纸包刺出棱角,伤痛自己。
无数个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有个男人用磁性的声音呼喊我的名字,有根红红灼亮的香烟映照出一张英气脸庞。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象他那样对着画布吐着烟圈,一个绕一个,闲时我在纸上勾勒线条,画到最后便有了他的轮廓,我不知道心痛会在哪一次不经意中发作,圣经上说:“让我受苦,只为你幸福。”九九年二月,我无意遇到king一位开画廊的好朋友林,他向我问候king,我淡淡的回答:“几年没见呢!”林迟疑的问我“你们那么好,是因为他女儿吗?”我奇怪的看着他,林瞟了我一眼,有些埋怨地说:“自他老婆车祸死后,他消沉了几年,这一次不知他会怎样?”
告别林,我呆站在人流不息的大街上,事实的真相原本是这样的简单,简单到旁人用三句话便理清了我们三年来纠缠纷乱的千丝万缕。一年前我温柔的阻止了他最关健的解释,我的武断让我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仿佛看到king执着画笔,在草原上画我的样子,他的眼神在画布后象一簇灼亮的星光,照亮我一路走来的黑暗旅程,我开始放纵自己去回忆,往事便象喷薄而出的滚滚岩浆,让我痛苦却有着重生的希望。
我开始发疯的打听king的下落,在所有知道的地方,我都未找到,既管这样的寻找无望而渺茫,我仍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便是他父亲的墓地。我相信能在他父亲的祭日(也是我的生日)能见到他。
4月14日我辗转了十多公里,提前一天到达目的地,这里是亡人的世界,宁静安祥。我在C区的墓地中反复的寻找,在一处临山面水的地方我看到了他父亲的墓碑,当我奔过去时,心如铅坠,一沉到底。
墓前已堆放着燃尽的冥纸与流着泪的白烛,纸是温热的,他没走多久,我转身极目望去,碧朗的睛空与青绿山垛,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没有第二个人影。我奔跑着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回音一次次的回答我“没有,没有。”
我缓缓的蹲下去,失声痛哭,泪水冲洗着几年来过于僵化的自尊与长久压抑的思念。如果我们的相识是幂幂中安排的,那么我们的错失难道也是天意?
我想起king曾无数次努力塑过一种形状的陶罐,每次在接近成功时便易功亏一篑,他抚摸着泥说这可能是天意,但他说:“即使是天意也不能放弃啊!是否成功并不重要,有勇气重新再来,抱以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总是给肯争取的人。”我看着他一遍遍失败,一遍遍重来,心里无限的感动。
而现在呢?细细的品味他当时的这句话,渐渐的觉得心象只茧中的蝴蝶,一点点的在咬蚀,光线透过千丝万绕的茧射了进来,我仿佛第一次看到阳光。
昨晚作梦,梦到那榕树下唱歌的夜晚,有双光芒闪烁的眼睛从梦中划过。我还梦到他载着我穿梭在风中,我搂着他的腰喊着“我要--嫁--给--你。”他回头大声的说:“现---在?”我格格的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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