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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5月18日14:25 新浪生活

  新浪网友:阿布

  我又回到了韭菜园。

  我是在秋风顺着半青半黄的梢头嘶嘶鸣叫而过时回来的,地面已经有些清冷的感觉,长长短短的围墙也已是大多斑驳了。

  这是长沙一个偏僻静谧的角落。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电车破旧零件的刺耳磨擦声,只有遍地可拾的往事情怀。

  我重又走在这条长长的小巷中,二十五年的时光已经明显地纪录在了我的脸上,可是,二十五年后重回故园时的这对眸子,却发现其实人比这个世界老得要快许多。

  当年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女儿现在的年龄吧,我背着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挎包,向着我的人生理想义无反顾地去了,没有再多回眸望一眼母亲含泪的眼睛。

  这条狭长的小巷又何尝不象那条“绿色走廊”,女儿便是顺着它欢蹦乱跳地小跑着去了,去圆她的通往外面的世界的绮梦了。

  女儿走了。泪眼朦胧中,似乎瞬间发生了时光倒流,于是母亲的影子无比清晰地出现了,我不仅见到她平静而关切的微笑,更见到她泪眼背后的重重的牵挂。

  今天我终于回来了,仍是这条几乎未曾被时光侵蚀过的小巷,树影的投射角度似乎都未曾更改过,只是,我行走的方向却是与当年不同的。

  夫很不理解我的此次出行,他用一贯胡疑与漠然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儿,象对待所有他搞不清楚我的意图时采取的方式一样,他把报纸挡在脸上,隔断开与我的无法沟通的交流,过了许久才说:“随你吧。”

  他是很擅于“随我的”。我不是个好抱怨的女人,也不会因为他经常出差在外而令自己寂寞或是彷徨,因此,他在尽到一个所有正常的丈夫为家庭所做的所有正常的事情之后,他可以很宽容并且自得地面对一切他觉得我所做的愚蠢或是无理的事。于是,我还有什么资格或是必要去计较他的不是呢?

  不知足的女人,是不懂事的或是太懂事的女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心中无所想却又不忍让自己就此浑浑噩噩老去的半老不老的女人,除了把心思放在独生女儿的身上,还能作何想?

  但这却正是女儿所不能容忍的。

  她会用语速极快的引经据典来驳斥甚至是丑化我的关心,她的歪曲能力比她那号称“不平衡美”的半裸酥胸的着装更令我不快。

  我将她低得让我无法不面红耳赤的衣领无数次向上提拎后,她告诉我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我的这种落伍了。

  她用十分怪异的目光斜睨着我,说老妈你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我一直觉得你挺现代的一点儿都不封建我还净在同学们面前夸你是个思想开通意识超前的好妈呢比有个撒切尔夫人或是伊丽莎白女王这样的母亲还令人振奋可是您怎么越来越不争气果然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

  出国前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以前的旧相片,指着我当年一头卷发象发现新大陆一样地问我,这样的发型在当年是不是应该算绝对超前,等价代换到现在的概念完全可以等同于英国最前卫的女子摇滚巨星克奈尔的光头一样。

  我知道这样的沟通是不会有太大收获的,气恼之余我却也忽生疑问,我这样的发形在七十年代末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新潮呢?虽然对这个问题本身我并不是太感兴趣,但我却很想知道当时我的母亲是作何感想的。

  送走女儿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反反复复看那张照片,想找回些当年的印象,可是很不成功。我要夫帮我回忆回忆,他象征性地把已显焦黄的黑白照片举在脸前,两只眼却丝毫不放过屏幕上小姑娘们踢得老高的大腿。我一把将照片从他的手中抓了回来,他缓缓放下手臂,身子干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继续观赏他的艺术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向老总打了个招呼。办公室所有小姑娘小伙子整个下午都在奔走相告大快人心事,纷纷为我终于也有请假休息的时候而且还是一走一个星期而欢欣鼓舞,他们可以迎来一个迟到的“黄金周”了。

  而我特意找出了那个当年随我离乡的挎包,虽然略显陈旧但依然结实。这之后我不知买过多少个各种质地的包,价格当然远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最便宜的一个只怕也可以将当年巷口那个布匹店里所有的包都买下来。

  如今挎包里当然已是空空,我一件件往里装着一些简单的梳洗用品,这才发现挎包的容积实在有限,还有很多件常用品放不进去。我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想起女儿临行前打包时大叫着:天哪再往里装我的皮箱非得核爆炸不可!我当时还不住口地埋怨她生活奢侈这么不会过日子娇生惯养将来可如何是好啊。现在想来,恐怕我的确有些言重了。

  忽然,我停下手,回想起当年在我离家时这个包完全是母亲一手帮我装填的,好象我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是我当时的动手能力差吗?应该不是,能够抵御如此重多的精神与物质上的压力,毅然选择北上,到一个理想的环境去开拓自己的美好生活,那是需要有很大勇气的。

  要知道,当时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弟弟又是刚刚接替工伤去世的父亲的炉前工的岗位,甚至连高中毕业证都来不及拿到。父亲的死虽是因工伤,但却是“不光彩”的,因为领导说了,父亲的死是因为思想上不健康不积极,没有随着厂领导组织的岗前学马列运动,只知道追求铁水质量而不抓好政治觉悟,结果因工岗人手不够出了意外事故而被活活烫死。幸好厂领导宽大为怀没有再计较责任,并且同意了弟弟来顶替名额,母亲除了感激涕零之外还能作何打算呢?大概她也不愿看到我没完没了地和厂领导作对,才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就放我走了的吧。

  女儿的走却是我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出国呢,她的回答是:班里的同学几个没走?

  我哭笑不得。

  原本我是并不反对她出国深造的,但她的这个回答让我简直无法忍受,这样的心智难道是一个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硕士毕业的学生具有的吗?

  女儿转而安慰我:放心吧我的外语连外教都不好意思再说他的母语了说是得赶紧回国找找语文课本重新自学成才吧。

  我怎么能放心?她的外语的确运用纯熟连下流俚语都倒背如流,但煮粥与煮饭应该放多少水,220V电压与110V有什么区别,老子和孙子谁大谁小谁能行文谁能动武,内衣裤最好手洗而不要扔到洗衣机里一通胡搅了事,这些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她又懂多少呢?

  可她还是就这么走了,她是一路小跑着走远的,而我久久地伫立在绿色通道的这一端,呆望着女儿娇俏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端,眼睛完全模糊了。女儿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那将会是如她所愿的美好吗?我相信,应该会是美好的。可是,却依然丝毫排解不了我的担心与忧虑。

  如今,走在故园的小巷中,我不禁问自己:我的生活呢?我找到自己认为是美好的人生了吗?或者说,我的幸福是否是我的母亲所寄望的呢?

  我还可以有很长很长的日子等待着女儿幸福的消息,然而,我的母亲却没有等来我的幸福消息,而且永远也等不到了。她在我离开的半年之后便一病不起,她是手捂着胸口离开这个世界的,而我此时手心里握着的就是那张她一直珍藏在心口的卷发照片。

  小巷里偶有行人经过,我只是留意打量那些发际开始斑白的路人,我希望从他们每一个微小的举止或是眼神中捕捉到熟悉的影子,哪怕是似是而非的似曾相识,不要紧,只要能让我记起哪怕是再小的一点儿往事,便不虚此行。

  离巷口不远,那个曾是布匹店的地方已经换作了一个小百货铺,但是灰檐翘角却是我依然能清晰识别出来的。

  我驻足在店面前,努力向略微黑洞洞的窗口里张望,一张老“埃解”(湖南话,祖母的意思)的满是皱纹的脸从黑暗中无声地突现出来。她的皱纹是所有饱经苍桑的老人所共有的,是那种宛如老树皮般的坚韧,枝桠般的支离破碎,以及年轮一般刻下了时间流逝的印痕。

  我的眼前不知不觉地又模糊了,我无法阻止自己把这张面孔想象成了自己的母亲。她老人家如果仍然健在,我敢说,一定便是这样,她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尽管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明白了年老的故乡妇女的明确模样。

  同时,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幻觉,那便是三十年后的我了。

  我和颜悦色地和老人攀谈起来。老人不会普通话,或者是不愿意说,而我的长沙话却连自己都不忍猝听。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反正我是没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我依然不急不缓地和她说着话,我只想与她交流些什么,或者说是与这故园的风土说上些什么,即使是我不懂她,她也不懂我。

  离开前我随便买下了几样小食品,掏钱的时候我打开了背后的挎包。我吃惊地发现那位始终是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的老人眼中突然迸发出一线敏锐的目光,明亮而且熠熠发光。

  老人接过我递上的挎包,枯槁的手指在上面动情地抚摸着,嘴里喃喃自语。我虽然一句也没听懂,但我明白了,从她周身散发出的思旧的怅惘与迷茫,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不少故园的熟悉的气息。

  老人拉我坐下,她的眼睛已经和身体一样缩得很小了,但内里的光华却越聚越浓。反复问询与误解后,老人终于弄明白了我是谁的后人,而她报出的几个陌生的名字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十分淡漠了,但我知道她终于没有认错人。

  而且我也知道了另外一些信息,虽然这些消息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片地区马上就要拆迁,或许这算是整个长沙最后一片没有大动干戈过的地方。道路打通后,据说马路可以一直通到湘江边的橘子洲头了。

  老人还告诉我,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是她帮着我弟弟把我母亲的遗体葬在我父亲的坟边的。当时挖坑的时候,居然挖出了一大罐银圆,有一百多枚,当然全交公了,虽然那块坟地是我们家祖先留下来的。我弟弟也因此得到了表扬,后来转正的时候还算是一条好表现呢。只是这件事我弟弟从来没向我提过。

  我向老人打听坟地的所在,老人一脸迷茫,思忖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猜想,大概那个地方如同她对往昔的大多数记忆一样,早已经被挖掘、铲平,甚至连根拔去了。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前的往事有多少能重返我的记忆?又有多少能让我带到将来呢?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恐惧与惶惑。

  我抬眼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方才我还以为是似曾相识的景致。一股极强烈的陌生感突然奔涌上来,我开始怀疑刚才心中温情四溢时的感受,难道说这小巷里我自认为是熟悉的一切,完全是我自己想象的吗?怎么可能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个地处市区的街道会没有变化呢?即使不是繁华闹市,但二十年的风霜,可以把一颗颗一成不变的心蚕食到衰老不堪,这城市的面孔又怎么会逃得过自然界的风吹雨打,以及社会进步或退步时的刀削斧刻呢?

  我明白了,境由心生!

  我以为我能找回当年的记忆,所以,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故园风光,却无心去欣赏它变化后的模样。

  我想重温母亲目光的温暖,所以,我见到了她所生活过的旧时痕迹,以及与她同时代的那一脸苍桑,但是,我却忽略了更重要的,那就是母亲期望我寻找到幸福时的满足与舒畅。

  我举目向小巷的远端望去,耳中忽然悠悠地响起女儿临行前的轻歌欢笑,在绿色通道的尽头,她是一路小跑着去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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