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刘萍
我拉上旅行包的拉链,伸伸腰坐在浅黄色的沙发上,等着朋友来接我,送我去机场搭乘回北京的航班。
似乎再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气息。我想抛弃所有带着回忆的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他给我买的一条牛仔裤,还有这漂亮的窗帘……浅蓝色的面上有金色的太阳、月亮和星星,耳边突然想起他的笑语:“从此后你真的就像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我回家了。”是的,我使劲睁大酸涩的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我一直都在盼着,盼着有一天他能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那一年冬天,哥哥终于结束了在广州赔钱的酒楼,一直在酒楼做财务工作的我没有随哥哥回北京。
一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对我说,“我租一间屋子,你留下来吧。”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保持着矜持的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三年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和他在一起,天天的,不是一年半载才见一次。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而又兴奋的。看着这间租来的屋子,心底升起一个愿望:我要把我的第一个家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在一家布艺店里,当我对着那有着星星、月亮和太阳的窗帘布微笑时,他在旁边意味深长地说:“你就是我的星星。”“但愿你是我的太阳,也是我的月亮”。我们相视而笑。当星星、月亮和太阳都挂在家里的时候,我陶醉在这片属于我们的天空里。
每天,我等着自己的男人回到这片天空里,等他回到我们的二人世界。这种等待是甜蜜的,是充实的。我每天看着他吃着我做的饭,心里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有时他会问我:“天天在家里你不会闷吧?”我很认真地看着他:“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啊,我怎么会闷呢,有一个爱我的男人,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女人,我还奢求什么呢?在这个家里我充实地活着,我学电脑,看书。我希望自己做一个时尚的“家庭主妇”。我把自己从小对编织的爱好发挥得淋漓尽致,家里茶几上的小杯垫、窗户上那漂亮的缕空花窗帘是我亲手编织的;每次跟他出门,我都会穿上时尚、漂亮的编织衫,每当有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们,然后用惊讶的口吻问:真漂亮,这衣服从哪儿买的?我会骄傲地说,“我自己织的”,然后再听人家夸一句“手真巧!”这时候我会偷偷看他一眼,他嘴上不说什么,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美滋滋的。
那时候的我,生活中没有夜晚,只有阳光;幸福整天写在我的脸上。终于,我可以脱下故作坚强的外衣,露出自己柔弱的本性,在这个呵护自己、关爱自己的男人怀里,做一个十足的小女人。从此,我不再害怕,不用担心,因为有他为我挡着风雨。在这个家里,我开心地笑着;温柔地过着;快乐地活着……
可是,上天并没有把这种的快乐、幸福延续到永远。
广州是一个到处充满着竞争的城市,他很忙,很少回家。就是回来也是来去匆匆。作为一个曾经漂泊的女人,我知道生活的艰难,他是男人,为了这个家他有更大的压力。我这样理解着他,所以我依然乖乖地等着他。
5有2日是我的生日,是一年中我唯一期盼的节日。在这个只有他的城市里,我希望他能和我在一起。好像已经很久我们都没在一起吃过一次晚饭了。下午两点,我拨通他的电话问他:“在哪儿?”“在做事。”“什么时候回来?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知道,一会儿回来。”于是我挂上电话,等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在电话里通常只有这几句话,千遍一律。六点,我再次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一会儿就回来。”晚上十点了,我再拨他的手机,没想到等来的是“你拨的电话已关机”。我颓然倒在床上,想让自己睡过去……
他终于回来了,不过已经是3日凌晨。“很忙,手机没电了”是他唯一的解释。面对这个男人,我突然感到不踏实,很惶恐,我怕自己会失去他。“我们结婚吧”,我对他说。“没钱呀,拿什么结婚。”……我看着他,看着我深爱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爱的倾斜,如果为钱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他从来就不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他?
慢慢地,我变得敏感,开始打听他的一切。终于知道他做的工作竟然踩着法律的边缘。我感到恐惧,很害怕。因为他的工作虽然挣钱快,但他会毁了我,毁了他,也会毁了这个家。我尝试劝阻他,我希望能用我的爱让他回头。我告诉他,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喜欢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如果他出什么事我会受不了的。面对我的苦口婆心,他总是说,等着吧,等挣够钱就好了。我真不知道多少钱才算够。于是,我又陷入了等待的深渊。
那一次他走后三天没打电话回家,自从知道他的工作后我一直都在担心,一天不通一次电话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怕他有什么事。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仍然没有他的消息。我慌了,打了无数遍电话,手机总是关机,呼机也不回。一时间,担心、害怕、惶恐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平时开车就很猛的,会不会……。这样那样的猜测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第一次在这个家里,我流下了咸咸的眼泪。
几天后他回来了,面对我的担心和害怕,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工作忙,而且告诉我说:以后要习惯这样的生活,在广州都是这样的,老公在外面挣钱,老婆在家里乖乖地等着就是了,男人的事女人不要多问。他努力灌输一个观念给我:在广州这个地方,钱是第一位的,有钱才有一切。
从那以后,他回家的时间更少了,没有消息的时候也更多了。而我却越来越苍白,越来越不爱说话,只是在他偶然回家时给他做很多好吃的。在他走后的每一个清晨醒来,枕边都是湿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快乐、我的幸福都不见了,再也听不见我开心地大声笑,和他一起逛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偶尔,他也会看着日渐消瘦的我,心疼地说:“我很忙,不能陪你,没事别闷在家里,出去玩玩吧”。可是他似乎并不知道我是为他担心才这样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把我的不安和焦虑都深深埋在心底……
在进入新千年的第一个晚上,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我不需要很多钱,只想跟他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现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受不了。我问他能不能为了我换一个工作,他回答说考虑考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想,在他心里,也许钱才是最重要的。
春节后,一个好朋友在北京开了个酒楼,想叫我回去帮忙。在跟他商量时,他突然很紧张地问: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我听到这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还是需要我的,只是好久我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在送我去车站的路上,看着他越来越瘦的脸,一副疲惫、憔悴的样子,真的很不放心,我拉着他的手,要他答应我别出任何事,别让我担心,别让我放心不下,这次他很肯定地回答我不会的。听他这么说我哭了,不过泪流在心里,也许我暂时的离开更能让他清醒,让他好好处理他的事,只是想不到的是这一次分手竟成了永远的结束。
回到北京三天后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得知我在朋友家住了下来,只说了一句:行了,我放心了。从此后,我再没有他的音讯。酒楼繁忙的工作依然占据不满我为他牵挂的心,凡是在广州见过的认识他的朋友,我都打电话寻问,连他朋友的妹妹都问了。有人说不知道,有人说他可能是出事了。通过两个多月的寻找依然没有结果时,我开始绝望……
今天,我回到广州,回到我们曾经的家,仍然禁不住泪流满面;当初那种撕心列肺般的心痛,那种发了疯似的寻找,那种彻夜不眠的牵挂……再一次涌上心头。有人说痛到麻木后就不会再痛,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为他流泪,因他而伤心;再也不会想他,牵挂他,只是……只是如今走进这家门,我的心依然在颤抖。面对这屋里的一切我无所适从,我不知所谓……。厅里那颗桃树依然在开,粉红色的小花像我对他的牵挂,不愿意这么快谢掉,依然顽强地依附在树杆上;上面挂着的两个红包,依然装着我们对彼此的祝福……这一切,让这房屋弥漫着从前的欢乐,曾经的幸福。而现在,这曾属于我的一切都将不再存在,CD机里依然放着的是许美静的《铁窗》,耳边依稀传来凄美的歌声“我以为你给了我一个希望,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了一个家,却还要毁掉它?我想快点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从前让我快乐、现在让我心碎的屋子,身体却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力气;我再也不想看见所有带有他痕迹的东西,闭上眼,却觉得一阵眩晕……
“呤……”手机突然响起,我受惊一样奔向手袋。不住抖动的手好不容易把电话从手袋里拽了出来,“你在哪儿?”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哦,是你呀,我这就下楼”。是朋友接我来了。潜意识里,我是否还在幻想他会跟我联系?别再做梦了,我对自己说。我打开手机上的通讯簿,13922××××××,这个号码是我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络,透过眼眶里的雾气,看见手机屏幕正显示“是否删除?”,雾气终于成为泪水滑下脸庞,我吸一口气,用力按下了YES键。
旅行包里东西并不多,我却拎得很沉重。强忍着心底的酸楚,我睁大眼睛环顾着我的家,这儿将人去楼空,却一点也看不出主人要离开的样子。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屋子很亮,那曾有着我盼望的窗帘已被我收进旅行包里。贴着磁砖的墙上因为天气潮湿而布满了水珠,像是我没有流干的眼泪……
“咔嗒”,我关上了门,把我的幸福、我的快乐、我的梦想关在里面,同时,也关上了我心里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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