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去了师大。我穿着自己最满意的蓝色布裙,但是我不快乐,我是那天最不快乐的新生。我知道千叁不会在那里出现。
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爱着千叁。他是那种耐看的男人,但他的衣着总是很糟糕。我一直都想要去改变他,但我从未成功,虽然他变了,但却是为了别的女人。我想感情受挫的时候最伤的还是我的自尊。我是处女座的女人,神经质。
记得高考前一天他告诉我他的志愿填的是师大,就是那个初夏,7月6日的那天,天气很好,我走在他的边上很开心。
那时的7月1日我刚与三每分了手。三每,是千叁的好朋友。我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也是唯一在全国招生的学校,因为这样我才会认识嘉兴人千叁,洛阳人三每。其实从一开始我最爱的人就是千叁,但男人有时是很大方的,他可以把女孩的感情当作礼物送给自己要好的朋友,千叁就是那种人。后来,我是遂了他的心愿的,我想过要这样去惹千叁妒忌。
三每对我很好,长得很高很壮,家境也很好。照理说,我想要的那种安全,在他身上都有,但是我无法专心去爱他,我就是做不到。一直到他去了英国,我整个人好像松了下来,后来他回上海来找我时,我告诉他,我并不爱他。我能够看到他的失望,从开始他就知道我心里有另一个人,他曾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忘了那个人,其实他和我一样愚蠢,忘了感情这样的事是等不来的。其实我想,伤害他的人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千叁也有份,不过我仍然是亏待他的。所以那天我哭了,要分手的人是我,我却哭了。
不要哭了嘛,该哭的人是我吧。既然你提出想法,我也没有办法。不如这样吧,再爱也要SAYYOUNALA……
这是“动力火车”的一首歌,和我们的分手配合得很好。
三每帮我拿出纸巾,他告诉我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会从英国赶回来的,可我不能告诉他我爱的人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千叁,我没有勇气。
我知道千叁要考的也是师大以后,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把高考考得很好,我是需要有些动力的人。
但最后我却一个人孤单单来到师大,就是说,千叁没有考来师大,而去了同济。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骗我,就是因为这种失望让我对师大失去了兴趣。
但那天,我去文科大楼报到,在交录取通知书时,却一眼看到了“千叁”。我足足盯着他看了1分钟,才确定那个人并不是我爱的千叁,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然后我既失望又似乎有希望地去交我的学费。
大学生活不紧不慢,我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很希望再碰见那个人,看到他我就好像能够看到千叁。
我和千叁还有联系,通过OICQ,他说他的,我说我的,只是没有人提起从前。一直到有一次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哭着打了那封信给他。后来他回信了,他说知道自己欠我很多,从前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了。他的话很简单,我和他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是很好的。他想要忘了那些,并且也希望我能够忘了。他说,他那时只想要他最好的朋友快乐,三每当他的面哭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让他自己爱我。
有时候男人的眼泪比女人的还要管用,我告诉他,当有一天我不再爱他的时候就会去同济找他,他说他随时欢迎。每天我都期待着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出现,要让我忘了他的人也许就只有那个人了。
上海的秋天潮润而温暖。我穿着秋灰色的棉布衫还有牛仔裤,我一直把自己打扮得很干净,我希望有一天遇上那个人的时候自己会比较美丽。
那天在我最没准备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那个人,他站在楼下,身边站着一个女生,我可以明显感到自己心脏的降温。边上显然是他的女朋友。后来我参加了系里的卡拉OK大赛,他的女朋友也参赛,我是一个人去比赛的,而她却有男朋友在身边。那人举着一张很大的海报,上面写着“我爱你”。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千叁,因为千叁始终都不会这样的放肆,尤其对于爱情。
从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想过找个像他的人来弥补自己过去的空白,因为我明白没人能够代替他。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和千叁吵架了,然后我们开始不说话,不打电话。朋友聚会时我们坐得很远,我不说,他更不会说。我甚至莫名其妙地告诉他我如果再理他———我“就是猪”。
总之我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毒誓,以至于有几次碰见,他打招呼我都没有理他。然后他也就不再理我,我们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奇怪。其实我很想对他说:你跟我道歉我也知道他是不会介意这样开头的,他会对我笑笑,说:又是我的错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暧昧,不了解的人会误会,所以说我始终不认为自己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有时候男人会比女人更煽情。
三每在1999年12月29日给我打电话,他从英国回洛阳过他的CHRISTMAS HOLIDAY。那天晚上他喝过酒。我还记得他喜欢喝那种CATINALALA酒,3年前我们在赤峰路的一家TATA酒吧里他就不停地喝这酒。那天千叁也在,后来———我是指那天以后,千叁就常常躲着我。
三每在电话里不断地笑,不停地抽泣。他说会在世纪末的那天来上海华纳广场等我,一直等到我来,我感到内疚在一瞬间变成感动然后又在一瞬间变成理智。电话不知怎么就断了,很长很长的忙音……
12月31日晚上11点30分,千叁站在我身边,我们站在马路中央,那是一条小马路,没有什么车子。路灯的光线很好,暖黄得让人想哭。
去吧,他在等你。
这句话3年前同样从他的声带跳进我的耳膜。那也是一个很冷的午夜———三月底的一天,上海甚至还在下雪。那天在TATA门口。
去吧,他在等你。
一个字都没有偏差,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你会后悔的
我记得自己就是这样子像疯子一样在马路上尖叫。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好像清雪一样融化不见,那以后我们有整整一年的空白。
那天我走进TATA趴在三每身上哭,音乐很吵,哭声很小。我和三每就是这样开始的,我们很依赖对方,尤其是我,因为我害怕失败。我想可能我真的爱过三每,也可能很爱,但却不是最爱,那首歌这样唱:
那未得到的爱最美。
离千年之交还差5分钟我终于出现在三每面前,其实很早我就知道自己会去华纳广场,因为千叁是不会留我的,无论我怎样爱他。
一排黄里透红的路灯,照得半夜三点像黄昏,感觉有些什么已经冰冷,有些什么却正要发生……
如果你没有在我头上轻轻一吻,我也不会哭得像个小女生。
这首歌是曾经三每最喜欢听我唱的,常常是很深的夜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唱着。
我觉得自己和自己开了个很大的玩笑。我把手放在三每的掌里。3年后的又一个冬天,我们又在一起,这是我从没想过的。
我很高兴,你还是来了。
三每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为什么会哭?和3年前一样,在自己受伤之后仍然会在三每面前哭泣,也许我很自私。
新千年的第一天我身边的人是三每,我们牵着手,像从前一样去福州路买油画布。
记得从前你说过,学了油画,第一张作品送给我。
我记得那句话,在一个秋天,同样在这条马路上,那时我刚刚开始学油画。我拉着他的小指:
三每,等我学好了油画,第一张画送给你。
对绘画我小有天赋。在他去英国之前我已经有能力送他一幅油画,但我没有,就像我曾对他说过我会试着把那个人忘掉,但我没有。
嗯,我记得。
画呢隔了一个世纪的东西应该很珍贵。他冲我微微一笑。
我把手从他的掌里抽出,也冲他微微一笑,车辆从身边开过,反光镜的亮斑打在他的脸上,他是一个不笨的人。唉,这条让人觉得好笑的四马路文化街,我这个让人觉得好笑的说谎者。
是不是送给那个人了
没有意义了,我不想说。
我把手塞回他的掌里,我们很友好地牵手过马路。
你能等我吗还有三年。
三每把手臂放在我的肩上。我顺势就很轻易地把自己塞在他的怀里。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头。他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叹气。
夜很深……
1月2日早上他又飞去了那个于我而言太遥远又太模糊的地方———伦敦。中午我匆匆赶回学校上这个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我坐在车上抬头试图能够在蓝白相间的天上,看见一架从浦东飞往伦敦的飞机。概率很小,一直到我的眼睛被阳光刺痛,有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我仍然没有看见,我想那是正常的。
三每走了,千叁走了,没什么,我过我的生活,我对自己说。
然后考试来了。那天下午,我很早就做完考卷。其实我应该立刻把考卷交掉,而不是把视线放在对面的文科楼。
那时的天空是烧酒色的,很好看。我在欣赏云彩的时候看见了她,她站在17楼顶。天色有些暗了,我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影子,徘徊着,和文科楼顶的无数通讯器材一样,矗向天空。然后身影变短———没有任何声响,身影从17楼落了下来,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我尖叫着,哭着尖叫———试场里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想我是疯了,监考老师走过来。
我指着窗外:老师,老师
他惊异地看着我,然后把头探出窗外,我能看见他脸部肌肉的抽筋,身体的颤抖。
我把卷子塞给老师,哭着冲出了教室,我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我能听到对面楼下的沸腾声、尖叫声、还有警察的吆喝声。我能想像那种场面,一滩红色的渍,很快地朝周围蔓延开来,像一瓶摔碎的红墨水,支离破碎的肢体。
以后的考试在一种几近疯狂的状态下进行,我总是最快地把考卷填满,不检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交卷。也许因为惧怕会再次看见什么而再度失控……
这一年的春节在无止境的冬雨中进行,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春天的意思。
除夕夜里,我分别给千叁打电话,给三每在伦敦的手机打电话,可是回答不约而同:The number you have dailed has been switched off.Please try later.然后是无止境的忙音。我感到阵阵寒意。
年初一下午,我收到了三每的电话。他回了洛阳,他说:新年快乐音箱里仍然是“动力火车”那首《那就这样吧》,他说从那天以后他就依赖起这首歌。收线的时候,一声“再见”有些踉跄。
对着无止境的忙音,我开始哭泣。
(故事由真如提供,苏德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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