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玩具吧。这个城市的年轻人还流行泡酒吧的时候，他们已经转移阵地了。在时尚一族中，他俩属于风头浪尖上的人物。他喜欢在航模陈列柜前流连，那些飞机除了小一点，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只可惜他没有多少钱。而她呢，反复把玩着一只木杯子，这只智力杯她安装了两个星期，却总是差一点，一如她的心境。一个阴雨的午后，玩具吧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于是相视一笑，就算是认识了。也许早有相识的愿望，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合适的氛围。于是他就过去帮她，只一会儿工夫，那只难缠的杯子竟然装好了。为了庆祝这个小小的胜利，她提议请他喝茶。在缓缓流淌的背景音乐中，她知道他就要远赴重洋了，和他的导师的女儿——一个戴着酒瓶底一样厚厚眼镜的瘦小女生，去开拓新的生活。他说导师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这个小师妹也一直关心着他，所以他应该有所回报，他说他是幸运的并且应该感到知足，然而……然而为什么总是不知足并且常常感到缺憾呢？他想。她说她就要出嫁了，嫁一个能给她复式住宅的准钻石王老五，女伴们都眼红她呢。她笑了，却有一点想哭，她知道她不是准钻石王老五的惟一。人与人的关系真是很奇妙，有时候穷其一生也不能互相了解，而有时候——就像他们俩，第一次竟那么投缘，分手的时候都有些依依不舍了。

　　后来，她发现他小鹿一样温柔的眸子总是追随着她，当她要捉住它时，他又将目光移开了。而他也觉察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起来，就像梅雨季节过后的太阳。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生长着，他们都不愿意说破，心里却都快乐着。直到有一天，忘了他以什么理由约她吃饭了，只记得她脸上的酡红一直没有褪去，就那么一直烧到他的心里去了。那天是她婚礼的前夜，据说她的未婚夫整整找了她一夜呢。她还是如期地作了那个准钻石王老五的新娘。他没有收到请柬，当然也没能去参加婚礼。半年之后他也走了，偕同他的小师妹。

　　春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很久了吧，他们各自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运转着，差不多已经忘却了对方的容颜。只是在这样的春天的夜晚，当风吹动了窗上白色的帷幔，她站在窗前，心会没来由地痛起来，一丝一丝，绵绵不绝。而她并不知道，在这样的午夜，他通常也会辗转难眠。

　　其实所谓爱情，也不过是生命中某些特定的瞬间。鹿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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