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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和亲情一样都不能少
http://living.sina.com.cn 2001年08月31日10:14 大众网-生活日报

  采访时间:2001年8月16日

  采访地点:济南千佛山公园

  被采访人:阿芳

  采访人:暖心、侠女

              一,相识

  永远忘不了那个秋日的黄昏,同事们都下班了,我独自一人在值小夜班。病人不多,我安静地翻开了厚厚的护理专业书。“护士小姐,我打针。”是温和好听的男低音。微笑着抬起头,一个年轻男孩的笑脸蓦然映入眼帘,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倏然一跳,这男孩我好像在哪见过呢。刹那间,我的眼前浮起了《红楼梦》里宝黛初见时的情景,那是“前世已相逢,今生又照面”的惊讶和欣喜。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我熟练地开瓶取药,脸却不自禁地红了,隐约之中,我感到有什么故事要发生了。配好药,我示意他坐好伸出手。说真的,工作两年间,我见过和触摸过各种各样的手,可还从未见过如此修长好看的一双手呢。这是一双真正的男人的手,坚定有力中透着温暖的柔情,“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应当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吧。我的心慌了,只觉两颊发烫,持针的手不听话地抖了起来,那样清晰饱满的血管,我却一连两针都失败了。我的脸更红了,除了羞涩更添了一份窘迫,“别急,慢慢来,我不怕疼。”他好脾气地安慰着我,是温暖熨帖的微笑。就这样,我们相识了。

              二,相爱

  他叫王笑,大我4岁。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含辛茹苦地供他读书,就为了有一天他可以走出黄土,过上城里人的幸福生活。他是非常用功的,但最终却遗憾地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父亲说再读一年吧,可他说什么也不忍心再拖累已经负债累累的双亲了,毅然绝然地背起简单的行李,他来到了省会济南。他要在这里寻找自己的梦想,实现人生的价值,一个血气男儿的人生价值。几经挫折和磨难后,他应聘到一家广告公司。在这里,他表现出了令他自己都欣喜不已的广告创意才能,白天拼了命地跑广告,晚上则绞尽脑汁地做设计,虽然辛苦,但心里很充实,因为终于找准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静静地听他讲着,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柔情激荡。爱情,就这样说来就来了。那以后,他只要有时间就跑来陪我值夜班。他不是个善谈的男人,很多时候,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忙碌。他说,看着我,守着我,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宁静和塌实,觉得漂泊的心有了归宿。而我,只要一想起他,心底就宛如春日的江水温柔地淌过,是贴心贴肺的暖和甜。情到深处时,他总是忘情地说:“芳,嫁给我,好吗?”我羞涩地将头埋进他温暖的怀里,是的,我知道,因为我也同样渴望着他。然而,说到结婚,我的心猛然一沉,疼我的爸爸和妈妈会接受他么?会允许我嫁他么?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为,王笑距离他们的标准实在是太远太远了,无论学历还是家庭。

               三,分离

  我们的事还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母亲心痛地望着我:“孩子,你那么可爱漂亮,什么样的好男孩找不到?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一个农村出来,一无学历二无正式工作的穷小子呢?”父亲则严厉地说:“你们的事我绝不同意,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见他!”我哭了,我知道父母是因为爱我、疼我才这样做的,可是,他们却不明白,失去王笑对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命里的所有欢笑和阳光都将从此不在了啊,我痛哭着。自那天开始,父母开始对我严加看管。无论是小夜班还是大夜班,父亲都坚持陪伴着我,寸步不离。母亲则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关系四处为我介绍男朋友。在他们的逼迫下,短短两月中,我先后和大学讲师、银行职员、政府公务员、飞行员、年轻军官等十几个男人相过亲。然而,无论他们怎样优秀,都唤不起我丝毫的爱意。小说里说,心理同地理,一洼地只有一池水,一颗心也只能有一口井,有些地形不当,或是凿井的人欠通灵,则几年几月过去,空池也只是空池。王笑就是凿我心中深井的那个人,除了他,我永远只是死水一池,枯井一口了。这一切我都没敢告诉王笑,我怕他的自尊会受到伤害,更怕他为了保全自尊而离开我。我爱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于是,我向他撒了一个谎,谎称我被医院派到外地进修一段时间,等回来后再和他联系,他信了。日子一天天艰难地捱着,我不知道这样的煎熬何时才是尽头,我是多么地想念他、牵挂他啊!

  一个风清云淡的晚上,父亲的老同学请他和母亲做客。我知道机会来了,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杂志。等他们欢欢喜喜地走远后,我立刻飞跑出来,一口气跑到了王笑的宿舍。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立即惊喜地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喘息道:“65天了,我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已整整65天了,你存心想让我死,对吗?”我哭着笑着,一任他温情地抱我、辗转地吻我。是怎样地激情难抑啊,我俯在他的耳边热烈地低语:“要了我吧,就今晚,好吗?”他猛地抱紧我,眼里是一泻千里的柔情和痛楚:“不,我现在还没有资格,给我时间,等我来娶你,好吗?”我拼命地点着头,我是多么地高兴啊,我没有看错,王笑,他的确是个君子,是个有着强烈责任心的好男人,将长长的一生托付给他,该是多么地放心和幸福啊。握着王笑的手,我蓦然有了勇气,我要勇敢地面对所有的阻力,来捍卫我的爱情。那夜,月亮好圆好美,我依偎在王笑温暖有力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了。

  我的彻夜不归,令父亲暴跳如雷。生平第一次他伸手打了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我清晰而坚定地说:“我要嫁给他,你们同意我嫁他,你们不同意我还是要嫁他。”“你妄想!”父亲咆哮着,愤愤地将我推进卧室,喀嚓一声上了锁。我拼命地锤着门,从早到晚,我的心始终在痛苦中煎熬着,绝望之中,我起了死的念头。一连三天,我滴水未进。母亲抱着憔悴不堪的我痛哭着,父亲则一声接一声地叹着长气。最后,他们将我送到了青岛大姨家,希望时间和空间能冲淡我对王笑的思念。可是,刻骨铭心的爱和思念岂是时间和距离能够阻隔的?我对王笑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和坚定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想法子逃回济南。于是,大姨再陪我游玩的时候,我就装做快乐的样子,大姨也就渐渐放松了对我的警惕。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等大姨全家都熟睡后,我悄悄地溜出了家门。坐上火车,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到就要见到王笑了,我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容。

              四,私奔

  清晨,我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王笑的宿舍,开门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当听明白我找王笑时,他打量着我问:“你是阿芳小姐吧?”我点点头,心里倏然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王笑出事了?原来,父亲送我去青岛后,仍不放心,便找到王笑的单位,请求他放开我。王笑坚定地说:“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绝不能失去阿芳。”父亲气急败坏,大闹一场后,竟动用关系逼着老板解聘了王笑。“给,这是王笑的住址,他说你一定会来这里找他的。”抓过纸条,我发疯般地朝八里洼奔去。我一边用力敲着门,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然而房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情急之下,我竟猛地一脚踹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气。我的王笑,梦里梦外的王笑,正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我急切地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禁心头一颤,他在发烧。凭着两年多的工作经验,我断定不下39度。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背起他,踉跄地来到了大街上。出租车里,我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心痛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毛衣……输液4个小时后,王笑终于醒了过来。看到我的刹那,他不信任地揉了揉眼睛,随即便噙满了泪水。

  一周后,王笑病愈。为不让父母找到我,我偷偷地辞了职,和王笑搬到了一处。在那间阴暗湿冷的小屋里,我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他,这个我用整个生命爱着的男人。我的做法彻底伤了父母的心,他们托我最要好的朋友转达我,他们将永不原谅我,再也不想见到我,就全当从未生过我。我哭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爱他们,也爱王笑,为什么这两种爱就不能同时拥有呢?王笑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紧了我。

               五,思念

  我们两个都没有了工作,艰难的生活把我们逼到了绝处。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们作出了大胆的决定——从朋友那里借来一笔钱,自己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创业之初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无论怎样的苦楚我们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对我们来说,能够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有了这种幸福,又有什么样的苦不能忍受呢?值得欣慰的是,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年后,公司渐渐步入了正轨,一日比一日蓬勃起来。1998年10月1日,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甜蜜地依偎在王笑的身边。我的一位女友感慨地说,人生能有这样的婚礼,实在是了无遗憾了。然而,在我内心深处,却怀有一份深切的遗憾,那就是没有爸爸和妈妈的祝福。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原谅我、祝福我啊。

  婚后的生活是温馨而惬意的,豪宅,名车,华服,一个女人所渴望拥有的我似乎都有了,但心有时却空落落的,我知道,我是想念爸爸和妈妈了。终于,我决定去看看他们。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悄悄地来到家的附近,偷偷躲进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想悄悄地看他们一眼。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出来了,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双眸,父亲的背驮了,母亲的发白了,才不过4年啊,他们竟如此地苍老和虚弱了,这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不孝啊。古人云,忠孝不能两全,难道,爱情和亲情也不能两全吗?我该怎么办?这以后,我又曾多次前去悄悄地看望他们,当然我不曾对王笑提起。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和愧疚随着儿子的出生达到了顶峰。养儿方知父母恩,不是亲身体会又怎能说的如此透彻?转眼,儿子一周岁了。那晚,孩子睡着后,王笑深情地拉过我的手,真诚地说:“阿芳,我知道你想爸爸和妈妈了,去看看他们吧。世上没有真正记恨子女的父母,所谓血浓于水,我相信,爸爸妈妈肯定会原谅我们的。”我的泪哗地一下淌了下来,今生能嫁给如此知心的爱人是上苍对我的厚爱啊!

               六,回家

  那是我生命里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儿子周岁生日。一大早,我和王笑抱着儿子,忐忑不安而又激动万分地按响了家的门铃。门打开,苍老了许多的爸爸妈妈站在了我的面前。我颤声喊了一声爸爸,一声妈妈,便哽咽着跪了下去,千言万语齐涌心头,百感交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王笑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只听他真诚地对两位老人说:“爸,妈,对不起,当年我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把你们的女儿带走,今天,我把她和你们的外孙一起完好地带回来了,你们能原谅我们吗?”王笑的话音未落,爸爸一双枯瘦苍老的手已颤抖地扶起了他,而妈妈则泣不成声地抱过自己的外孙,紧紧地搂在怀里,……这天,从来不喝酒的爸爸喝醉了,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寻回亲情的日子,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春光明媚和笑意满怀的。现在,爸妈都退休了,跟着我们一起住。妈妈照看小外孙,爸爸在王笑的公司帮忙打点一些日常事物,我呢,正准备注册一个美容院,完成我从小就有的心愿。生活对我是厚爱的,虽然我一度失去了亲情,但最终我又寻回了它。对一个女子来说,能够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的亲情和最甜蜜的爱情,实在是最大的幸福了。这样的人生,还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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