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一个俊俏的年轻女子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受伤,并造成高位截瘫,比她小9岁的男友不顾亲友劝阻,毅然来到她身边,精心照料、呵护她,并为此放弃了美好的事业,放弃了本该应有的人生幸福。九年后,他和另一个女子结婚了,而结婚的前提条件是要两个人一起照料她……
面对残缺的生命之树,爱情的冲动也许已经消减,但亲情的牵挂却割舍不断……
文/史玉根
跨越障碍 倾心相爱
丁晓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命运在1989年被彻底改变,而改变他命运的竟是他与郭祥娟的相爱。
那年,丁晓弟18岁,是重庆体校篮球队一名主力队员,而郭祥娟在重庆市永川汽车运输公司邮亭车站当售票员,当时她已经27岁。然而,就在这年春天,这两位年龄悬殊的青年走到了一起。
丁晓弟的父母与郭祥娟同在一个公司工作,郭祥娟1982年参加工作后时常见到他,只不过那时在她眼里他还是个"小不点"。而身材高挑、长相秀丽的郭祥娟当时已是一朵远近闻名的"红玫瑰",不仅性格活泼,而且气质高雅,追求者甚多。
数年后,丁晓弟出现在郭祥娟面前时,已长成身高1.85米、身体健壮的男子汉。那天晚上,两人在舞厅跳上几曲后,丁晓弟感觉自己已被心目中的"白雪公主"深深吸引。而仍然待字闺中的郭祥娟也被丁晓弟逼人的青春气息所感染。此后,丁晓弟几乎天天晚上约"娟姐"上舞厅,白天遇上她休假,他便会到她宿舍里聊天,听她讲述自己的梦想,讲述外国古典名著中的有趣情节……
情感伴随着浓郁的春意迅速发展。在一个春风和煦的夜晚,丁晓弟对郭祥娟说:你能不能嫁给我?当时屋子里的气氛弥漫着浓浓的温馨。郭祥娟先是一惊,但看着丁晓弟诚挚的眼睛,她的心潮波动了:
"我比你大这么多,你不介意吗?"
"我喜欢你,我不管这么多!"丁晓弟声音颤动地说。
"你将来可能嫌我老,离开我。"
"我一辈子守着你。"
……
丁晓弟没有听到郭祥娟的回话,他抬头看她,郭祥娟已经泪流满面。
好事多磨,丁晓弟与郭祥娟相爱首先遇到双方家长的强烈反对。郭祥娟的母亲瞧不起没有文凭的小丁;而丁晓弟的父母则嫌小郭年龄太大,与小丁不般配。但他们的热恋没有因此降温,丁晓弟一赌气离家,郭祥娟的宿舍就成了他的避风港,他没吃饭,她就从食堂多打一份饭菜,他衣服脏了,她就为他浆洗,他拮据时,她就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点儿钱给他作零用……郭祥娟像关爱小弟弟一样,呵护着丁晓弟。
静静品尝爱情甜汁的郭祥娟和丁晓弟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灾难正等着他们。
飞来横祸 俏女致残
丁晓弟和郭祥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黑色日子。
1989年11月28日,星期天,初冬的阳光那样温暖,郭祥娟和嫂子陪着母亲早早来到位于永川市区一家门市部旁的摊点出售挂历和年画。上午10点30分左右,只听"轰隆"一声,她们头顶上未拆完的三块水泥雨棚板忽然垮塌,三个人立即被打倒在血泊之中……
丁晓弟在事发两个小时后得知这一噩耗,刚刚参加完全国青运会的他立即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汽车赶往永川,一路上,他失声痛哭。当他赶到永川地区人民医院,郭祥娟还处在昏迷中。从未见过这种惨痛场面的丁晓弟一头扑在她的病床上,一边哭泣,一边呼喊着郭祥娟的名字:"娟子,你可不能死啊!"
傍晚,郭祥娟终于醒来,看到已哭成泪人的丁晓弟,她忍着身上的剧痛,用微弱声音劝道:"哭……啥子嘛……别哭,别哭……听话噢!"当时她还不知道,她母亲已因失血过多死亡,嫂子也身负重伤。
此刻,丁晓弟只有一个念头:只要郭祥娟能活下来,割他身上什么器官都舍得。从那天下午起,他寸步不离地守在郭祥娟的病床边……在亲友和恋人的期盼中,郭祥娟终于渡过21天危险期。
那天上午,丁晓弟如释重负地走出病房,在耀眼的阳光下长长吁了口气。这时,主治医生走过来,悄声告诉他:郭祥娟胸十二椎骨及腰一椎体骨折,外伤性截瘫,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丁晓弟如同听到了一声惊雷,呆呆地站立在医院的花园里,在凛冽的寒风中,恐怖阴影一次次从他眼前闪过,他全身一阵阵抖颤。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病房,僵卧在病床上的郭祥娟侧着脸冲他笑:"小弟,看你瘦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天,真是苦了你啊!等我出院了,我再好好服侍你,行吗?"
丁晓弟低下头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然后用快活的声音说:"光服侍还不够,你还得给我生个小子呢!"
当天,丁晓弟回家取来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向医院借一张小床,在郭祥娟病房住了下来。他对郭祥娟说:"你大哥有工作脱不开身,小弟又在外面打工回不来,我反正没事,以后就由我来服侍你吧。"
郭祥娟紧紧握着丁晓弟的手说:"我没看错你!"
漫长护理开始了。每天,丁晓弟为郭祥娟端屎端尿,喂饭喂药,为她擦洗、换衣,为她翻身。从未操持过家务的他还学会了做饭、洗衣。刚开始,一些病友和家属都不知他是郭祥娟的什么人,丁晓弟只笑不答,郭祥娟听到了,乐呵呵地说:"他啊,是我还没过门的男人!"
抗拒母命 痴情守护
天气渐渐暖和,窗外的树木、花草也染上绿色,春天来了!"我的下半身怎么还不能动弹啊,是不是瘫了?"有一天,郭祥娟忽然问。
丁晓弟不在意地说:"恢复总有一个过程嘛。"
她又问医生,但得到的回答总是:治疗还没完呢。
"你们都在骗我!"郭祥娟性情越来越烦躁,丁晓弟也常常遭她的责骂,有一次,他喂饭喂急了点,郭祥娟挥手打落他手中的勺子:"你没看见我还在吞着吗,你要堵死我啊?"
丁晓弟放下饭碗,转身走出病房,泪水止不住地流。过了10来分钟,他又一声不响地回到病房,端起饭碗……
秋去冬来又一年,丁晓弟稚嫩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成熟,他的护理也越来越熟练,郭祥娟苍白的脸渐渐红润,恢复了往日风采。
因为全天护理郭祥娟,丁晓弟丢掉了在重庆体校篮球队主力队员的位置,家里人焦急万分,四处托门子找熟人,几经周折,终于为他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到某企业当业余球员。他们三五次托人带信叫他去报到,可他就是不走。1991年9月的一天,丁晓弟的母亲来到医院,硬要把他带走,丁晓弟进退两难。郭祥娟便说:"你放心去吧,找份工作不容易,我这里再请个人护理能行。"
就这样,丁晓弟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郭祥娟。
在企业上班的那些日子,丁晓弟总是挂念着郭祥娟,一有空就打电话到医院问她的病情。一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请了几天假,从几十公里外的单位急冲冲地赶往医院。路上,他一遍遍幻想他那位"白雪公主"会从床上爬起来和他拥抱,可走进病房,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桌上一碗饭已经冰凉,郭祥娟的左腿板扭曲变形,病床上赫然爬着一条条蛆虫……
"晓弟啊,你看看我成了什么样子?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见到丁晓弟,郭祥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放声痛哭。
看着心爱的恋人成这个样子,性格温和的丁晓弟大声吼叫,追问是谁护理的。郭祥娟告诉他,那个请来的女孩嫌脏嫌累,从不给她清洗,吃不吃也不管……
"你走后,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好了,天天盼你回来,可我又不敢告诉你,怕耽误了你的工作。"郭祥娟抽泣道。
"我再不会离开你了!"丁晓弟与郭祥娟抱头痛哭。
第三天,丁晓弟回单位辞了工作,他母亲又气又急,给他下最后通牒:你要去照顾郭祥娟,就别回这个家。
"我不忍心看着祥娟死啊!"说完这句话,丁晓弟背起行李又来到了郭祥娟的身边。
点燃希望 相依相伴
1993年4月8日,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二审判决书,由造成郭祥娟致残的事故责任人和单位给予受害人一定经济赔偿。郭祥娟和她的亲友都认为赔款过低,但因为对郭祥娟的治疗、护理急需资金,他们不得已先接受了当时的赔偿。
判决下达后,丁晓弟推着郭祥娟远赴成都寻医。此刻,他仍然心存一丝幻想:现代医学会让他的恋人重新站立起来。他打听到,治疗骨椎损伤,最有效的办法是实施手术,但需大笔费用,而当时郭祥娟连生活费都十分紧张,迫于无奈,她只能暂时住进成都某中医院接受针灸治疗。
"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啊,不然这手术要何时才能做?"丁晓弟忧心如焚地说,郭祥娟默默无语。
1993年6月,几位朋友力邀丁晓弟去西藏做生意,他怦然心动:何不去赚一笔钱,让祥娟接受手术治疗?这时,郭祥娟的一位至亲正好来到她身边,丁晓弟于是把这一想法说了出来。郭祥娟那位至亲立即表示赞同,但郭祥娟脸色沉郁了下来:"晓弟,我现在病情上稳定了许多,有亲人照料,你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你的安全,我放心不下啊,西藏可不是好耍的地方。"
在郭祥娟千叮咛万嘱咐之下,丁晓弟踏上西去之路。
在西藏那段日子,丁晓弟每个星期给她写一封信,读着一封封倾注了牵挂、思念之情的信件,郭祥娟心里洋溢着甜蜜的情感,她天天盼着丁晓弟早日回到身边。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黄昏,丁晓弟终于回到成都,但他只带回了满身疲惫,去西藏,不仅没赚到钱,还差点成了一群野狼的美餐。
抚摸着丁晓弟黝黑的手臂,郭祥娟心痛得直掉眼泪:"以后千万不要再去为我冒险了,我这半截子人还值几个钱嘛?"
丁晓弟连忙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不许这样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美丽公主。"郭祥娟破啼为笑。
郭祥娟至今回忆,在成都最初那几年是她受伤后最幸福的日子。丁晓弟常常推着她到街头、林荫道徜徉,去池塘钓鱼,观赏美丽风景,每年的情人节,他还会给她送上一份温馨礼物。她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热恋的日子。"永远这样也好啊!"每当心情畅快的时候,郭祥娟就有这样的念头,但这种念头每次一冒出,她就把它强压下去,一种负罪感随之涌上心头:
"不能拖累晓弟一辈子啊!"
1996年5月12日,是郭祥娟心路历程的一个转折点。这天,她接到成都第三军医大学送给她的"核磁共振诊断书":由于延误治疗时间太长,脊椎神经截断,手术不可能恢复。重新站起来的梦想彻底破灭了,郭祥娟捧着这张诊断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越哭越凄厉。丁晓弟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有我在呢!"
郭祥娟渐渐收住了哭声,但仍然没有吭声。
"要不我们领张结婚证,结婚吧?"丁晓弟接着说。
郭祥娟抬起头,声音凄婉地说:"晓弟,你为我付出太多太多,我不能太自私了,结婚已没有必要,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了,不能再耽误你了,你去找个女孩结婚吧。如果对我还有一份情爱,就多来看看我吧……"
两人又一次抱头痛哭。
前程莫测 一路有我
1997年下半年,由于事故责任单位不再支付医疗费用,郭祥娟不得不出院,暂时住进了她大哥家。那以后,丁晓弟每天打完工,就去她大哥家看望、护理她。就在这段时间,一位名叫曹弟容的朴实、善良姑娘被丁晓弟的真情故事所感动,走进了他的感情世界。
犹豫了好几天,丁晓弟把曹弟容的情况向郭祥娟作了介绍,并征求她的意见。郭祥娟满面笑容地说:"晓弟,祝贺你,弟容是个好姑娘。"
"结婚后,我们把你接过去,两个人照顾你!"丁晓弟说。
郭祥娟脸上露出惊异神色:"那怎么行?你们两口子,我一个病人去掺合啥?"
丁晓弟坚持道:"这事我已跟她说了,她表示欢迎。这也是我们结婚的前提条件。"郭祥娟定睛望着眼前这位高大、壮实的男子,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1998年5月12日下午,阳光明媚,穿着一新的丁晓弟、曹弟容带着一包糖果来到郭祥娟的大哥家里,喜气洋洋地告诉郭祥娟,他们上午刚领了结婚证,特意来接大姐回家。
婚礼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邀请任何人参加。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新娘新郎共同举杯祝福郭祥娟身体安康:
"娟姐,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安心在这儿住吧。"
郭祥娟端起酒杯,流下了眼泪。
曹弟容和丁晓弟都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就靠给人打工挣点生活费,家里除了一台电视机,再也没有什么高档家具。中午,曹弟容做好饭菜招呼郭祥娟吃完才出门。下午,丁晓弟做完事回家照料郭祥娟。晚上,丁晓弟坚持给她做一会儿按摩,陪她摆"龙门阵",服侍她睡下才回屋休息。夜里有事,郭祥娟只要轻轻喊一声,他就会翻身下床。
久病心烦,尽管照料周到,但郭祥娟常因一些小事不如意责怪别人,丁晓弟没少挨她骂,但每次他都和言悦色,退让忍耐,直到她露出笑脸。为了不让郭祥娟受什么委屈,他经常察言观色,化解两个女人的不快。有时妻子在外面打工太累,回家后脸色不好看,他就悄悄对妻子说:
"有事我们到外面去谈谈,别让祥娟看见不愉快。"
便秘是瘫痪病人经常遇到的麻烦事。郭祥娟每次便秘,丁晓弟都要用手指帮她抠出粪便。郭祥娟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但受伤后,大小便失禁,没人在身边,常常弄得满裤子秽物。丁晓弟便在她床垫中间挖一个小洞,让她的大小便从洞中流进床下的便盆,这样既省了力,又使她身上保持了洁净。
……
"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说起丁晓弟,郭祥娟话语里充满了感激。
5月26日,记者在北京朝阳区一间狭窄的平房里见到了郭祥娟和她的弟弟罗爱。丁晓弟头天才离开北京,回四川为她跑打官司的事。他和郭祥娟姐弟俩于今年4月来北京,目的是继续申诉,向当年的事故责任单位和个人索赔。有了钱,郭祥娟就在北京做手术。
面容清瘦的郭祥娟用被褥撑着坐在床上,明亮眼睛仍透出当年的美丽。她说,支撑她活下来的是晓弟和亲人们的关爱、呵护,还有美好的梦想:重新站起来,或坐起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减轻亲人们的负担。
罗爱长相酷似其姐,笑起来一脸阳光灿烂。十多年了,他一直在广东打工,拼命挣钱补贴姐姐的医疗费用。今年35岁、至今未婚的罗爱表示要从丁晓弟手里接过护理姐姐的担子:"12年了,他为姐姐、为我们付出太多太多,我们不忍心再拖累他了!"
记者打电话到丁晓弟的家里,听到他妻子曹弟容一番朴实话语:"晓弟是个忠厚诚实也很重感情的男人,我看中他的就是这个。把娟姐接回我们家,尽管背后有些人说我脑子有问题,但我并不后悔,亲情无价,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晓弟都会永远陪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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