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星期以前,Grace给本报发来一个简短的Email———一位年轻的母亲、一段短暂而失败的婚姻、一个没有了爸爸的小女儿……在一个高温日的傍晚,记者和Grace相约于淮海中路上的一家咖啡馆,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倾听Grace的故事。
也许是为了表示某种诚意,刚坐定,Grace立刻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非得让记者仔细看看:“倾诉的背后都有苦衷,其实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隐私公之于众。”
口述者:Grace 31岁 电脑公司职员
孩子半岁,他有了外遇
那封Email发出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应该从哪里说起。和丈夫军从认识、相恋一直到结婚,整个过程说来都很平淡。从1993年底到1995年,整整1年多的恋爱,曾让我以为将会和这个男人顺理成章地过上一辈子。
有点意外的是,新婚当月我便怀孕了。从新娘直接升级为准妈妈、军从新郎迅即升格为准爸爸———对于孩子的突然降临,我俩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现在想来,军根本没能适应这个角色的转换。1996年底,女儿出生还不到6个月,他就有了外遇。
那时候,我坚持不要父母帮忙,而是停职在家自己带孩子。军是一家外资企业的客户部职员,尽管应酬很多,不过他8点以前总能准时回家。除了照看孩子,我买菜、做饭,然后等他回家共进晚餐———三口之家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渐渐地,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我的丈夫有了“花头”:他那时已升职为客户经理,应酬也随之增多;他每天都用“应酬”来搪塞我,经常天亮才回来,小睡一会儿,早晨8点,洗把澡、换套衣服立刻去上班。连周六、周日都是如此。我跟他说话,他的反应越来越淡漠。军跟孩子、跟我,渐渐地没有了任何交流。
(对于丈夫的外遇,Grace表现得很理性。说完这段,她只是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是因为我对孩子倾注了太多关心,不知不觉间忽略了对他的热情吧。当然,也忽略了他的需要。但其实,一个女人独自承受从姑娘到少妇、再到母亲的迅速转变,我也很难啊———他却没有想过。”)
好聚好散吧,我和军很平静地办理着协议离婚的所有手续。尽管那个女孩的公司、住址,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我并不打算像朋友教的那样上门理论———我和军的事情,与她无关。离婚手续办得很爽气,牙牙学语的女儿是我们唯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在这一点上,我和军的意见完全一致———孩子归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共同为她规划一个最好的未来。当时正处于哺乳期的我工资收入很低,因此,法院最终把女儿判给了军。对此,我没有意见。
离婚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先是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因为以前公司的同事对我结婚、生子、离异的过程太清楚了,我无法承受他们异样的目光。而我应聘的那家新公司,刚巧需要一个人去南方开拓市场。于是,我积极要求去了南方。
半年后,我刚回上海不久,便接到了军的电话。他说,他将被公司派去美国工作两年。在我家,我俩进行了离婚后的第一次谈话。当时,我曾想要回女儿的抚养权。因为自从离婚以后,军始终没有自己带过女儿,而一直将她交给他的父母管,偶尔才回去看一下。
军并不赞同我的要求,他很“诚恳”地对我说:“你已经和过去不同了,是一个有好工作的白领,也有你自己的生活。女儿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两年的时间并不长。况且女儿现在生活得很好,如果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变动,否则对孩子不利。”他的一席话感动了我,让我最后放弃了要回抚养权的念头。但是,我轻信了他。
去美国没多久,就突然传来军“失踪”的消息。军的父母焦急地四处打听,却全无音讯。日子一久,他们甚至已经有了他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唯一能够打听到的就是———军与公司发生了纠纷,被公司炒了“鱿鱼”,早已提前离开了美国。而那个女孩,已在不久前移民加拿大,不再与军联系。
军的父母也终于想出了儿子“失踪”的最大原因:当年军和我离婚时,他父母就曾经追问,他是否有了别的女人,但是军坚决否认。但渐渐地,两位老人终于觉察到了什么,于是,父子之间发生了激烈争吵。他父母表示:军在外面怎么都可以,但家里是永远不会承认那个女人的。
军是个倔脾气,事业和“爱情”双双受挫以后,他没有再给父母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就连女儿,他这个当爸爸的,也不再尽一丁点儿责任。有朋友辗转告诉我,军目前生活在上海,他托朋友带回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女儿我也想的,但是,现在我无法来见你们。”
在一个没有爸爸的环境里,女儿渐渐长大,明年就该上小学了。法院判决我每月付150元,但军“失踪”以后,我始终每月给200元。除此以外,孩子学钢琴、学英语,和衣服、玩具,全都由我负担。由于没有得到抚养权,女儿依旧由爷爷、奶奶照顾,每逢周末我才把她接回家。为了给孩子一个最好的生活环境,我们一直告诉她:你的爸爸在美国,他工作很忙,没空回来看你。我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个地球仪,指给她看洛杉矶究竟在哪里。
但孩子终归会懂事的,前些天她突然问我:“妈妈,我的爸爸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不给我打电话?妈妈也忙啊,但是你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的。你们别骗我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说完这句话,我和女儿都哭了。当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懂事以后的孩子,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问出这些让我无言以对的问题。
我真的很矛盾。要收回抚养权不是没有可能,我曾经征求过律师的意见,但律师告诉我,如果要向法院举证军已失踪,就必须由他的父母出面。这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孩子满周岁以后,就由他们一手带大,而今要他们举证亲生儿子失踪,并夺走他们视若掌上明珠的孙女,我不忍心。
但是,我想给自己和孩子一个结果。无论这个结局是什么样的,哪怕就是军站出来说一句,这个孩子他不想要了,起码也是一个答案———但是,我得不到任何答案,最痛苦的恐怕莫过于此吧。给孩子一个交待,把女儿当成大人那样,和她认真谈一次,这是我迫切要做的。
(说到这里,Grace反复用两手在半空划过,并且反复地说:“我和孩子,都像是被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过,她依然表现出了特有的开朗:“听说孩子满9周岁就有选择跟随父亲或母亲的权利,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招了。现在尽量努力,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有等4年以后由她自己来选择了。)
我很希望军能够看到这篇“口述实录”。上海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太多,他一定能够“对号入座”的。我想对他说:不要误以为我是在寻找前夫。一切只是为了让孩子见见自己的父亲。这些年来,女儿对爸爸没有了印象,而他也一定认不出女儿现在的样子了。给孩子最好的生活环境———这是一个当爸爸的曾经承诺的责任。
同时,我也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专家的指点。既不能伤害两位可怜的老人,也不要让孩子的心里留下阴影———在这样的前提下,我究竟怎样才能得到女儿的抚养权?
与大多数口述者不同的是,整个叙述过程中,Grace始终都显得很开朗。她笑的样子很明媚,也很容易感染人,“就算是解一道难题吧,哪怕最后的答案是无解,我也总算尽力了。”即使是无奈,Grace也同样笑着说。
采访的最后,Grace从包中取出5张女儿的照片———从1周岁到5周岁各1张。端详着照片上女儿的小脸,细数着女儿成长过程中的种种:“1岁的时候像个男孩子;3岁那年患上了气管炎,所以脸色不好……”这是唯一的一次,抬头,瞥见了她湿红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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