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涛。一个系,比我大三个月。填登记表的时候,发现俩人是一个地方的,就兄妹相称了。他这个哥哥是非常尽职的,从没放过任何一个照顾我的机会。
四年大学,我谈了两次恋爱,每一次都是轰轰烈烈的开始,然后——无疾而终。第二次我几乎要疯掉。对方没给任何理由,也不肯说分手,也不肯与我再联系。我人若游魂,天天在校园里飘荡。被涛得知,跑来看我,劝我。我根本不听劝,他只好夜夜随我一样不上晚自习,陪着我吃饭,喝小酒,听我骂人。我总是骂他烦,骂他讨厌,骂他管我,骂着骂着就会想起那个走掉的人,眼泪就会迸出来。涛总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看着我大哭,然后送我回西区的宿舍。那段日子就是无数个这样夜晚的堆积。
终于走过了这一段艰辛的日子,突然想起是涛陪着我度过的。不好意思地去找涛,说请他吃饭,全当谢谢。在学校东门外的麦当劳里,涛从兜里掏出一叠信封,花的、粉的、蓝的……各式各样,推到我面前:“喜欢吗?你不是常常写信吗?送给你的。”我冷笑,我哪里还用得着?我已经没有那个需要写信的人了。习惯性地嘲笑他:“我早就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只有你才喜欢,土人!”他除了拿眼睛瞪我一眼,什么也不会,我早摸透了。他永远是原谅我的。
我和涛的家都在深圳。毕业时我执意要留在北京,涛是独子,他要回去。毕业前大家都哭哭啼啼,难舍难分。涛也来找我:“还是回深圳吧,干什么都有人照顾,一块回去吧?”我不为所动。
大四的课程少,大家三天两头地聚在一起,唱歌、聊天。涛常常来陪我,经过四年,我也懂事多了,也知道这样的好人难得,但还是对他颐指气使,连我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可我知道没事,天底下的人就算全都弃我而去,有一个人也会迎着我走来,那个人就是涛。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像他那样温文而雅的好学生是如何忍受我的乖戾、任性还有那许多莫名其妙的愤世嫉俗。也曾在微醉时对他说:感谢上天让我认识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不,是对我最好的人。涛依旧是那样的沉稳又温柔:谁让我倒霉呢?上学第一天就认识你,谁让我倒霉呢?酒醒之后,我又成了那个霸道的丫头。
涛要走了,说好我不去车站了。但到了那天,我又不知哪根筋错乱了,非要闹着去。拥挤的车站,茫茫的人海,我突然感觉是生离死别。涛站在那里,微笑着跟他的同学握手。我看着他,涛也看着我,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涛轻轻地拥抱了我,第一次拥抱了我。他掏出手绢,替我擦去眼泪:“我不在了,可不许哭。回去后,我就给你打电话。”那时候的分离大家都刻意搞得很罗曼蒂克,我也是。只有涛,还是那么平实,好像明天又将再见,好像明天又将骑着车把我从东区教室带到西区宿舍,一路上忍受我的聒噪和难听的歌声。他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多少女孩看着呢,可他从不在乎,从没有放弃我。往事一幕幕,像火车一样朝我轰隆隆驶来。难道人真的只有在失去时才会痛感珍惜?
工作、生活、又是恋爱。涛依然电话来电话去。电话里,我会说:“最近我认识了一个新男孩,人很高很帅我会好好发展争取快快给你找个妹夫。你也快点别老拖着不赶紧的话好姑娘全没了。”涛在电话那头笑:“不着急,你要小心,别又哭得像从前一样,现在可没人哄你。”这样的话总是让我的鼻子涌起一股酸水,又赶紧昂起头,把眼泪憋回去。现在的我,哪里会为别人哭?与涛的每一次电话都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那个年轻、迷茫又骄傲、倔强的年代。
一步步走过来,发觉自己最珍惜的还是那段青春时光。任性却又自由,痛哭但是纯粹。涛是那段岁月最值得回忆的回忆。
毕业三年了,有了固定的工作,固定的男朋友。对他讲起大学里的事,他总也不相信我大三的日子是在大哭中度过的,更不肯相信我有一个铁哥哥不求回报地照顾了我四年。他不理解,虽然我们的感情很好,很好……(文/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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