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到家有一百多里地,我口袋里只剩下6毛钞票,加上铅笔盒里的四枚硬币才只有8毛,哪里够买那张4块钱的昂贵的汽车票啊!我把母亲缝的两个干粮袋搭在肩上,在宿舍门前来回踱着步,突然我决定不再去赶那趟拥挤的、充满油味的末班车,我要自由自在步行回家。
说是拥挤、充满油味,其实我还是在心疼那4块钱,节省下来我可以买一周的菜票,可以给奶奶买包去痛的药,或者补交资料费……总之不管干什么用对我来说都是件快慰的事。因为我很明白,我的家里很穷,爸爸能供我上高中,已经费尽了周折,单靠做一点小买卖,有时候连仅有的几十块钱都赔了进去,就算是走运,也只能赚到十几块钱,还免不了要到十几里远的集镇上来回折腾。想起这些,心里就禁不住隐隐作痛。
回到宿舍,拿了班主任送给我的一本书,就匆匆离开了喧嚣的校园,向家里走去。风冷冷的,一路上爬了四道山坡,趟了两条河,渴了就在河里饮上几口凉水,再让冰冷的河水冲冲脚和头,走起路来满有精神。
在县城上学,对于贫苦农村的人来说是件想也不敢想的事,昂贵的学费和每个月近百元的伙食费是很多家庭难以支付的。可是爸爸却不怕这些,他每每省吃俭用,外出做小生意,连5分钱一杯的茶水也是从家里带到十几里地的集镇上喝。为了供我和妹妹上学,爸爸在家里种了几亩苹果树,交通不方便,每逢有集,他总会挑起那副用苹果枝编织的箩筐,装满苹果到集上去卖。那年冬天,快过年了,早晨推开门,地上落满了雪花,天冷得让人不时发出寒战,为了我们兄妹几个的学费,爸爸执意要去集上,他知道,这个时候苹果出手会比往常快得多。爸爸挑着沉重的担子走了,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留下爸爸越来越小的身影……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爸爸就回来了,扁担夹在臂下,手里擒着空空的箩筐,脸色阴沉沉的。妈妈看爸爸脸色不好,没敢吱声,我慢慢地走过去,接过爸爸手中的筐箩,随口说:"爸,天很冷,你忘带皮袄了。"透过他阴郁的眸子,我清晰地看见两滴辛酸的泪水在爸爸眼眶里来回打转,于是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伤,一头扑在爸爸怀里放声大哭,"爸爸,我不去上学了。"爸爸真的生气了,我知道他会理解我的心情,但他不会允许我说这样的话,他一面收拾地上的东西,一面瞪大了眼睛,冲着我吼了句"打断你的腿!"这声音大得让我出了一身冷汗,爸爸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往日慈祥的双眼露出令人寒战的目光,我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后来才听妈妈说,上山坡时路太滑,爸爸担子重,不小心滑倒了,苹果全顺着山路倒了个光……
想着这一幕幕刻骨铭心的伤痛,我双腿像扎了钢针。天色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一轮残月高悬在干枯的枝头,通向村口的那条路依旧那么窄,经过大雨的冲刷,地上布满了坑坑洼洼,门前妈妈收拾的那堆柴禾已经烧去了一半,显然冬已深了,大槐树孤单地矗在院子的中央……我慢慢地推开了门,老黄狗紧缩着身子,堆在墙角,连我也没有察觉。惟有妈妈在炕上点着油灯,一边缝衣服,一边等我回来,爸爸的烟头,在昏暗中一闪一闪的。一刹那,我觉得心里温暖极了,所有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我知道,无论怎样,家都是最让人轻松的地方……(文/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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