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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日报


评论:“皇阿玛”喊得好亲热

章 明 http://www.sina.com.cn 1999年9月16日 10:06 南方日报

  电视剧《还珠格格》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全中国,电视台破纪录地一天播放 三次,偏偏我家里就有个“格格迷 ”整天收看,于是,小燕子那又娇又脆、亲亲 热热的“皇阿玛”的喊声一次次地传来,叫人头皮发麻。昨晚的那一集,小燕 子 觉得喊“皇阿玛”还不够意思,竟然当面称乾隆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爹”了,说 “肉麻当有趣”都是多余的。我不禁想 起鲁迅先生《隔膜》一文(见《且介亭杂 文》)的片段:

  清初的开国之君是非常聪明的,用的是中国的古训:“爱民如子”,“ 一视同仁”。一部分的大臣,士大夫, 是明白这奥妙的,并不敢相信。但有一些 简单愚蠢的人们却上了当,真以为“陛下”是自己的老子,亲亲热热的撒娇讨好 去了。他哪里要这被征服者做儿子呢?于是乎杀掉。不久,儿子们吓得不敢开口 了,计划居然成功……

  和乃父雍正严苛峻急的性格相比,乾隆也许要稳重温和一点;他也确实采取 了不少整饬吏治、改革积弊、发展 生产、纾缓民困的措施,因而在乾隆四十五年 以前造成了整个清朝的全盛时期。但是,在强化满汉之分、君臣之分、尊卑之 分 、主奴之分这些方面,乾隆比乃父乃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史料表明,乾隆朝的 文字狱比康熙、雍正两朝加起来还要多 好几倍,被凌迟、斩首、戮尸、充军的文 人及其家属不计其数,这当中就有一些是为了“亲亲热热的撒娇讨好”而被杀掉 的“儿子们”。鲁迅在《隔膜》中举了一个例子:乾隆四十八年,山西临汾秀才 冯起炎想要拦驾献书并且乞求皇上作媒,结 果“发配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冯 秀才保住性命还算运气的,这里还可以举两个更悲惨也更可笑的例子。乾隆四十 四年 ,当局正在为编纂《四库全书》号召献书。直隶高邑县江湖医生智天豹就伪 造了一部《本朝万年书》,他为了“亲亲热热的 撒娇讨好”,在书中说大清比八 百年的周朝还要长久,说乾隆朝可以延续到五十七年。没想到乾隆是打算当六十 年皇帝的 (后来他也真的做到了),于是怒斥献书者诅咒他早死,“丧心病狂身 蹈大逆”,智天豹和他的一名助手都被处斩。乾隆四 十三年九月,锦县秀才金从 善趁皇上东巡谒陵之机跪在御道旁呈递请立太子的条陈(他根本不知道雍正末年 就已废除了公 开立储的制度,以为呈请是自己忠君的责任),结果是被处以“大 逆不道”之罪斩决了。----这些都是“隔膜”造成的 悲剧。

  乾隆和他的父祖一样,都是绝对不能碰的主子,谁敢冒充儿子来亲亲热热地 撒娇讨好,全都没有好下场。只是 在乾隆死去正好二百年之后,在煽情高手琼瑶 女士的笔下出现了一个例外,这就是法力无边的小燕子。这位出身卑微的汉族 ( ?)小女子完完全全地征服了尊贵的乾隆皇帝。她冒充格格也好,冲撞太后也好 ,撒泼胡闹也好,装神弄鬼也好,甚至 于帮助香妃逃跑也好,乾隆最终都能给予 原谅,称她为“朕的开心果”,对她宠爱有加,一点也不“隔膜”。最后她以受 封郡主的身份与皇五子结婚,成为真正的王妃,花好月圆,皆大欢喜,天下太平 。小燕子,是二十世纪末文学人物画廊中的 一个奇迹!

  任何人从历史的角度加以挑剔都是徒劳的,因为琼瑶女士早已声明:“我不 是历史学家,《还珠格格》是个完 全杜撰的故事。”“我很怕一些读者,用‘考 据’和‘正史’的眼光来看这部书,那么,这部书就完全不能成立了。”(见 小 说续集的前言和后记)不过,这部书又不全是杜撰,书中的许多人物都实有其人 ,特别是乾隆。既然写的是杜撰的故事 ,何必把一个假冒伪劣的乾隆拉扯上呢? ----这是因为若不借助乾隆的威灵,“还珠格格”就叫不响,宫廷的繁华就 没有了,那一声声亲亲热热的“皇阿玛”也没有了。

  钱钟书先生写道:“依附真人,构造虚事,虚虚复须实实,假假要亦真真。 ”(见《钱钟书论学文选》四册9 8页)。我以为这些话可以成为历史文学创作 的圭臬。虚构得太离谱,哪怕“皇阿玛”喊得再亲热,也不能取信于人;可怜 的 是一些幼稚无知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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