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共同走过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她的笑。张庭却说：“其实，我经常哭的。”

　　这几年，她一直在大陆拍戏，与家人联系全靠每天一通电话。在电话里她从来不说病与痛，展现的全是最美好最快乐的一面，这么远，她不能让他们担心。前段日子，是妹妹在接电话，她稍微有点奇怪，问：“家里人都还好吧？”妹妹说：“好得很呢。”张庭太忙了，忙得无暇细想，也就混了过去。再过些日子，妹妹才告诉她：前段日子，是父亲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在电话里张庭急痛攻心，大叫。妹妹嗔她：还不是爸爸怕你担心！

　　搁下电话，张庭嚎啕大哭。那种肝胆俱裂的哭法，把身边人吓了一跳。她只踉跄摆手：“别理我。谁也别理我。”她怎能不哭？她生于血肉，育于人手，她是父亲的女儿呀。

　　小时候家里穷，张爸爸张妈妈为了养活张庭五姐妹，走街串巷摆摊子。后来终于开了小吃店，懂事的小张庭和姐妹们每天都要刷碗扫地。别的女孩子都有洋娃娃，她的玩具却是油腻的碗、脏兮兮的盘子，一不小心，割破了手。

　　穷，本身就是苦难。快过年了，人家的闺女有花戴，张爸爸张妈妈钱少买不起，姐妹们就互换衣服穿——也算是穿了新衣服。她最记得有一次，父亲买了冰淇淋，怕孩子们一次吃太多，盛在保温瓶里放在高处。她知道应该等父母拿，可是她馋她等不及，她就跳起来去够，保温瓶落地轰然碎裂，碎片飞到大姐的脸上，血流不止。家人没有责备她，张庭却不能原谅自己，那伤疤在姐姐的脸上，也永远烙在她心上。

　　但家人亲爱，是人间最大的财富。张庭排三，最乖巧也最娇弱，是夹心饼干最甜美的巧克力芯，父母最宠她。睡觉的时候，其他四姐妹合睡一张床，张庭却睡在父母中间，左手是爱右手是温柔，那些无忧的日子，让她以后所有的梦，都睡得很踏实。

　　那时，张庭最大的心愿就是赚大钱，要让父母姐妹住上大房子。朦胧间，她有没有想过要当明星呢？张庭诚实地说：没有。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蛮随缘的人，关于名利，看得非常清淡。这些年，演而优则导则歌，大家都两栖、三栖、四栖……着，她只淡淡一笑：“你觉得好听吗？这种歌，要唱可以呀，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但，有什么意义？”

　　她不是不爱音乐，她最爱肖邦，那是抚慰心灵的声音。她也不是不喜欢唱歌，然而如果有一天她唱歌了，那必是为了留一个记忆，要用CD来记录曾经的纯色金嗓子，一啭一歌间，都是春天。

　　勇敢的女人最快乐

　　这样的张庭却说：其实，我很不像女人。

　　“因为我不懂生活。女人要懂很多东西，做饭、持家、插花……总之，很多有情调的东西。我连逛街都是应付工作，因为艺人要常常亮相，需要很多很漂亮的衣服。插花也喜欢过，画展也喜欢看，但，让我静下心来有点困难。”无端地，她笑得有点窘，“我的生活能力太差了。我在台北、上海各有一个家，台北那个家，我至少会开电视，上海的，我连电视都不会开……”

　　她声音里小小的怯意，是一种面对全世界的不好意思。这不懂让她满心抱歉，但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错。自来好女如好书，本来就应该精装、豪华、盛在木盒里，好好地住在玻璃橱里。然而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懂，应该去做规范的、传统的贤妻良母，这对世界的谦卑，让人隐隐地心疼她，想紧紧地抱她入怀。

　　那么，她闲下来做什么呢？她眼睛一亮：“看书呀。”最近看的一本是《你在天堂遇见的五个人》。是《相约星期二》作者的新作，仍然说着生与死，遗憾与失望，永恒的孤独感，以及世上没有偶然的行为。人与人都是联系在一起的。你无法将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分割开来。我们在一起，就像风和微风紧密相连……她复述的时候，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感慨与肯定。

　　她也写书，《张庭自传》，把从小到大的情感经历一一写遍。人家建议她博宣传，结婚、怀孕、绯闻、情变……可做的事情多着呢。她不肯，她只想呈现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她说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她找到了很多原来写的诗，在异地给自己寄回来的明信片，还有好多好多的照片。有一张，她与张卫健合影的，原来那时候的她，那么胖，圆滚滚的可好玩了。她很少穿泳装，却意外地觅得自己的泳装广告照，青涩得几乎冒傻气，但那掩不住的青春，扑面而来。她爱这些过往日子，因为那些，都是真实的。

　　事业与感情，对她来说，何者为大？她有一刻的徘徊，仿佛欲言又止，但终于喝一声：“感情。”她说女人是感性动物，感情是事业的动力，没有感情也就没有动力，就好像没有最初的火焰，就没有整个现代社会的文明。感情也让人觉得稳妥有安全感，即使工作不成功，总也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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