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人:从好莱坞回来你觉得跟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章子怡:今年这几部戏出来,我变化挺大的。我还记得《我的父亲母亲》的时候,第一次接受采访,我一手拉着稽波——片子里那小木匠,一边说“不行不行,你一定得跟我去”,因为我不知道面对记者该怎么答,这圈里是怎么样的,我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就算是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也早就过去了,我忘性大。
嘉人:你了解大家对你的一些负面评价吗?
章子怡:外界对我的印象是拧的,觉得我凡事想很多,很周全,其实不是这样。
从发生过的事应该可以看出来我是怎样的人。我不是那么冷漠的人,有时候也算善于交际,但要看交谈对象,聊不上口也不行,我挺直接的。人是要不断交流、不断加深认识的,有的人还觉得我挺厉害能打人呢,你看全智贤拍完《我的野蛮女友》之后,找她的广告也凶巴巴的,人们会对你延续对角色的记忆。
嘉人:你以前出演的那些角色里都有股狠劲,甚至连很多广告形象也看中了你的这个特点,它对你自身有影响吗?
章子怡:我生活中还是我自己的样子。我骨子里其实是很冲的,当年在《紫蝴蝶》记者会上帮娄烨说话,很多人跟我说你现在不能这样了,但是我性格就这样,不容易被扭转。你觉得这叫狠吗?
嘉人:这也是造成你和香港媒体之前关系紧张的缘故吧。
章子怡:我昨天做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教室还有校长,老师在课堂上说‘要把学生保护好’,这时候狗仔队冲进来乱拍学生,我在梦里身份不是演员,可能是学生,我举手问老师:为什么不保护好学生?结果接下来就变成恶梦了。同学用眼神跟狗仔队出卖我,后来狗仔队要来追我,同学帮着我跟他们打架。(笑)
嘉人:你经常做梦吗?一定是因为你有很大的工作压力。
章子怡:压力肯定是有。我最近老是梦到没准备好功课,紧张死了,在学校门口,特着急。结果醒了发现原来是梦,就轻松多了。在舞蹈学院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到了中戏则有竞争的压力,我刚从舞院附中毕业上中戏的时候,老梦见晚场,因为有的舞蹈道具琐碎,幕间间隔就两分钟,所以老梦见音乐开了可是人没上,从中戏毕业以后就老梦见在中戏考试,因为有时候编不出小品特痛苦,老是祷告梦见一个段子,可是往往睡得特香,什么也梦不着。
嘉人:从你出道到现在,合作的几乎都是大导演,这对你很有帮助。
章子怡:的确是。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方法,即便是同一个导演对不同的人物处理方式也会不一样。所以这些年和很多导演合作,使我感受的风格也很多样化,发掘了我很大的潜力,我喜欢和不同的导演合作,因为你不知道那会怎样。
嘉人:好莱坞的导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章子怡: 在美国,导演会随时赞美你“你真棒”、“你做得非常好”,而国内的导演很少会这样。等导演的鼓励可以等上5个月,“做得好”三个字就能让你激动的掉泪。就是这三个字也是我拼命工作到今天的动力。
嘉人:拍摄《艺妓回忆录》很辛苦吧?
章子怡:要穿13公分的高跟鞋表演,这个难度最大(笑)。还有就是为了戏中那双蓝色的眼睛,我要带隐形眼镜。但我过敏,流泪,剧组为我停了两天戏因为这部戏。我的眼睛投了高额保险,现场有时候会放烟,灯打的时间长了眼睛会很干,我以前没用过眼药水,拍这部戏整整用了三瓶。剧组曾经提出可以做后期特效,我就特心疼,那得花多少钱啊?我想我能做的还是我来还是做吧。我习惯了别人的钱也不要浪费……哈哈,我受到太好的教育了,传统美德啊。
嘉人:你腿上的伤也是拍戏时弄得?
章子怡:有一场是我和巩俐的戏。外面着火了,有打的戏,我在塌塌米上蹭破了腿,第二天继续拍摄所以就一直没好。电影里还有在台上以膝盖滑行的场景,腿上的皮肤忠实地纪录了身体的经历。
嘉人:你在片中扮演一位日本艺妓,不担心舆论吗?
章子怡:在京都, 我遇到过一位很年轻的艺伎,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古典淑雅的青春气息,完全不同于现在北京街头穿肥大衫裤爱嘻哈乐的同龄人,叫人自然很好奇她们为什么作艺伎?然而从那孩子的眼光里,我得到的答案是:荣誉和骄傲。她是第一学徒,单纯,简单,她一直说自己以后会很努力的,家人也都很为她骄傲。如此看来,艺伎是艺术文化的综合体,经过各种严格训练之后,成为继承传统文化的活的载体,或者说,是一种活的文化。我跟日本人也说,艺伎的文化背景对世界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美国人拍《艺伎回忆录》,可以让人了解真正的艺妓。
嘉人:有些媒体认为你和片中的人物小百合在性格上有一些共同之处,是这样吗?
章子怡:小百合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物。我比较简单。
嘉人:你眼中的斯皮尔博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章子怡:我是4年前认识他的。那时候,我什么英文都不会,美国经纪公司教了我一句话:‘你雇我吧’,那其实就是一个玩笑,你没看见当时周围那种轻松的氛围,其实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特别想跟他一起照相,没想到他说:我能跟你照相吗?我女儿特喜欢你,她说如果在会场上见到你一定要我和你照张相。在拍《世界之战》的时候,他请我去探班,在现场觉得他像老小孩一样,他的确特别可爱。
嘉人:你以前有没有预感到有一天你会和好莱坞的大导演合作呢?
章子怡:预感?没有,我不相信这个,很多东西经过事就会知道。包括我现在也没正经跟公司签约,一帮人想帮我在美国发展事业,我是觉得做朋友比较重要,我也不喜欢随便换人,人与人之间互相信任,建立感情需要经历。
嘉人:听说徐静蕾的《宫里的日子》原本打算找你来演武则天,错过这个角色有没有觉得遗憾?
章子怡:其实我觉得我不行,最好再过五年到七年之后,可能诠释得更贴近一些,且不论这个本子,而是类似武则天这样的人物,是要考虑到年龄,电影的魅力在于好作品会流传不息,自有它的特点和价值,接戏也是这样。武则天这样的人物需要厚重感,现在的我,还有待磨练。
嘉人:什么样的演员是你非常想合作的对象?
章子怡:我喜欢比较成熟、有经验、有阅历的演员。和这样的对手可以配合得很舒服。我是很敏感的,很快能感觉戏进行的程度、对方表演的程度,比如什么时候对方还能多给我一些.同样,和不同的演员合作也有不同火花,比如梁朝伟,我们在《2046》之前合作《英雄》,我和他在张艺谋手下和在王家卫手下又不同,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们在表演上是互相刺激。拍戏要交流的,遇上好对手,是天大的幸运。
嘉人:你曾经被选为全球最美丽的50人,也曾经和詹尼弗洛佩兹一起被选为丑人,还登上过很多欧美、日本杂志的封面,你是否感觉到他们的审美造型甚至化妆的不同?
章子怡:一般来说拍戏是他们给化妆,但是参加活动我一般用自己的化妆师,因为我特紧张。这就是演员和模特区别,演员再怎么宣传还是自己,拍照的时候所穿的服装还是为我服务,所以化妆我希望越简单越好。可能在化妆浓淡的1-10的尺度之间,我们会觉得1-3就重了,外国化妆师的标准不同,可能觉得到10才变重。
嘉人:说到你的形象,高圆圆参加完嘎纳影展,接收访问的时候说,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广告商心目中“清纯类”的第一名,没想到广告商青春类第一名是你。
章子怡: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觉得“清纯型”的是我,挺好的。(停顿了一下)你觉得让我说什么好?
嘉人:成年亚洲人在欧美人眼中,有时候也会被当作10多岁的青少年。你身材纤细又有一张小脸孔,要营造性感形象的确是需要一些创造性。
章: 我也不想别人觉得我是小孩,不过没办法,中国教育基金的老板说我像16、17的,而自己儿子女朋友19岁,说看上去像30多岁的。生活中样子显小没关系,如果你样貌年轻同时又经历很多,又有能力诠释人物,能上能下,我觉得这特别棒。有时候你真的是十六七岁,对人物的理解会有年龄阅历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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