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归亚蕾最近仍在大陆忙碌，刚杀青一部名为《麻辣婆媳》的电视剧。在这部新戏中，归亚蕾扮演一个上有婆婆、下有媳妇的中年女人，这种家庭关系只要一听，就知道够麻烦的了。我们的谈话就从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开始。

　　GRACE：人说婆媳是天敌，你是怎么做到让婆婆去说服你先生同意你拍戏的？

　　归亚蕾：只要懂得生活，只要婆媳间都是明理的人，都能够把定位放得准确，这种关系就不会是天敌了。

　　因为，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是我们所爱的人。我爱我的先生，那么先生的父母我也会去爱；我爱我的老婆，那么我自然会去爱我的丈母娘。具体到一个家庭里，如何对待婆婆，生活中的矛盾冲突怎样化解，如何在一个家庭里立足，日子该怎么过，是看你如何拿捏。有时候只有孝顺是不够的，你孝顺了，同样会有摩擦，怎样把冲突变成零，这是一门艺术。比方说，现在都是独子，婆婆往往看不惯儿子和媳妇过份亲近，这些生活的小细节，要多加注意，要时刻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

　　GRACE：你认为婆婆了解你的重要因素是什么？

　　归亚蕾：重要的来自于婆婆的信任。她觉得信任比什么都重要，不在乎工作环境。如果对一个人不了解，无法信任，那么任何环境都会产生家庭问题，都会产生外遇问题。一个人如果你需要拴着她，那没有意思。如果是你爱的人，你就应该去信任他，应该相信他的品德。我婆婆很了不起，她了解我。

　　当然更了解我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婆婆。我只能说，我丈夫不是对我不信任，他只是觉得我的工作太诱惑，搞不清楚就会迷失。我觉得我先生担心是应该的，他从担心，到更深入了解，再加上他家庭的支持，使他最终接受了我的选择。

　　另外，这和他整个家庭的文化背景都有一定关系，他们家庭是书香门第。我们两个都是来自于文化的家庭，在他家里世界是美好的，不该把人性想到另外一方面去。

　　GRACE：现在生活中，你也有了孩子。做了婆婆吗？

　　归亚蕾：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做婆婆，我是做丈母娘的命。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GRACE：女婿和儿媳一样吗？

　　归亚蕾：是不一样的，这种区别很微妙。我和女婿相处得很好，女婿是客，更多的来自于礼貌，有任何东西还是女儿担当，女婿毕竟隔着一层。我同样喜欢，但他和儿子有蛮大的区别。我为了希望女婿对我的女儿好，我会对他更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GRACE：你和先生几十年来情比金坚，可以谈谈你们之间的相处艺术吗？

　　归亚蕾(非常爽朗地大笑)：很多演艺界的女人都‘要么退出，要么

　　我觉得是这样的，我和先生来自两个不同的家庭，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长大，经过相识、恋爱，到结婚。这些年当中，我们做得最聪明的一件事便是——珍惜感情。人与人之间相处，要珍惜对方。我非常在意的一件事是夫妻虽然是一家人，但不能对对方口出脏话，考虑问题要对事不对人，遇到矛盾要非常理性地处理。我和我先生之间，无论是处理家庭琐事，还是对待孩子，我们两人都拿捏得特别好，几十年都是这样。这很不容易，但我们做到了。

　　GRACE：你先生是什么职业？

　　归亚蕾：他是空军。我们是同学介绍认识的。我很多同学的父亲当时在做空军，在学校里也就会参加一些空军的活动。那时候每当学校有演出，我常常从第一个节目表演到最后一个节目，我们康乐教官特别喜欢我。其实我是一个害羞的人，但在舞台上就能放得开。是他叔叔先看到我的，觉得这个女孩子很不错，然后介绍给自己的侄子。

　　因为我看到过空军的生活，觉得很辛苦，本来不准备找空军做男友的，但是后来看到我先生，还是同意了，我喜欢实在，老实，我最看重这点，他很负责任。是个可以依赖的丈夫。

　　GRACE：两人的职业跨度比较大，平常聊天有话题吗？

　　归亚蕾：有很多值得聊的呀。他是我的最好的听众，我同样也是他最好的听众。夫妻之间重要的是你必须是他最好的倾诉对象。我们都做得很好。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但没有共同语言，都觉得对方说话很罗嗦，那就可怕了。但在我们家里，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快乐的彼此分享，生气时替对方宣泄。

　　GRACE：你读的是艺术专科学校，为什么毕业后要选择做老师呢？

　　归亚蕾：做老师稳定嘛！我那时家庭条件也不好，就想要稳定。另外我觉得做老师是我自己可以争取的，比如说我国文好，我就可以做一个好的国文老师；但如果去演电影，太多事情是我自己不能把握的，比如说，我觉得可能需要有人捧你，可能要好的机会，等等。

　　人读什么不一定从什么方面来发展，我觉得是要有机会。但是我刚好运气好，我有机会。于是我就做了，而且一做这么多年。

　　GRACE：后来会得奖，你自己也很诧异？

　　归亚蕾：也不能说是诧异，但确实没有想到。至于我一个新人为什么能得奖，我想我实际上是有积累的。在艺校就有五年、十出舞台剧的经验，再加上我的对手，都是一流的演员。它把我所有的潜能都在这部戏里发挥了出来。

　　但得奖确实是件突如其来的事，我甚至都来不及准备。我还记得我穿着一件毕业典礼时穿的旗袍，就跑到台上去领奖。那是我先生送我的一块料子，我把它缝制成旗袍。结果那件旗袍就做了我人生的三件大事：毕业典礼是穿它，结婚是穿它，领奖也是穿它。我年轻时候不怎么想到要打扮，只有陪先生出席什么场合了才会打扮，因为女为悦己者容。至于我自己的工作，工作时要穿那么漂亮干吗？反倒是到了近些年，因为长久以来工作的关系，我会去考虑化什么妆，穿什么衣服这些事情。

　　GRACE：近些年你一直很成功，但似乎总在扮演一些配角，年纪大的角色，你觉得有障碍吗？

　　归亚蕾：没有障碍。配角和主角是相对的，如果配角演得好它对我自己来说就是主角。我一路走过来，到了这样的年龄，去演这样角色，虽然也需要用功需要认真，但阅历和经验会对我有帮助，所以很方便。如果现在让我掉过头去演年轻人，我反倒觉得有些困难，可能需要找年轻人做老师吧！

　　GRACE：你如何定义一个女人一生之中的成长？

　　归亚蕾：成长是每一个女人必经的过程，不管你情不情愿。做女儿的时候我在家里很孝顺，当时家里环境不好，放假我会赚钱，自己赚学费，余下的就给弟弟妹妹。然后，莫名其妙地恋爱、结婚——女人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就会结婚。我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跟很多同龄女孩一样，少女时也有过自己的梦，可是我同时是一个比较平实的人，我从来没有幻想过，将来一定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想平平凡凡过日子。

　　包括演戏后，我仍然觉得平实对我来说最重要。但是很奇怪，当你给我一个工作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工作做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好强。但是工作做完了，那就是完了，我会觉得对得起自己。然后我就脱出来了，再去过我平凡的日子。好的机会你不要给我，如果给了我，我仍然会很认真。

　　GRACE：你印象中最深刻的，完成你女人一生蜕变的事情是什么？

　　归亚蕾：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当妈妈的时候。真的，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伟大过。我20岁就当妈妈了，那时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当时我还傻乎乎地问我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我先生说：“嗯，你真的很伟大！”——当时的感觉真是激动极了。

　　但到了我女儿，她就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对我说：“妈咪，我觉得好奇怪耶，为什么世界上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GRACE：你如何看待女人的年龄？

　　归亚蕾：我觉得女人的年龄增长应该同时也是阅历的增加，你应该更智慧。到了一定年龄你体验更深，对生活更有帮助。

　　具体到我身上来说，几十年来的阅历，人生阅历和演过的角色阅历，使我身体散发一种看不见的气质，各种各样的人在我身上都有痕迹。有时我要四个月投入妩媚角色；然后又突然要一年时间投入威仪的角色，类似武则天那种；然后，又要演一个备受压抑的大太太角色。这种生活对我有很大帮助，我觉得我更成熟，更珍惜人与人之间正常的相处。

　　GRACE：可以谈谈你对优雅和时尚的理解吗？

　　归亚蕾：服装十年一个改变，但走着走着又会回到从前。你相信吗？我身上这条裙子已经三十年了。我现在穿的都是复古的东西。我觉得优雅最重要的是合乎自己的风格，不要一味跟着时尚走，如果时尚跟你不适合，必须要学会怎样在时尚中加入自己的风格，或者把它改造成适合自己的东西。

　　说到时尚，我给你讲一个笑话。我年轻的时候，有次在国外带回一块鳄鱼皮准备做鞋子，那时我很节俭，就想，鳄鱼皮这么好的东西，做什么样的款式会不容易过时呢？我一定要把它做得不尖、不圆、不方也不扁，这样就可以穿一辈子——结果鞋子做出来，我一共也没有穿两天。因为那个款式它太没有个性了，永远在中间游离，又不太时尚，又不会很过时，而且完全没有自己的风格，这可以说是我的一次教训。

　　GRACE：你是怎样保持一个优雅状态的？

　　归亚蕾：和我的职业有关吧。除非你不做了，否则总不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另外我觉得女人在家庭里也好，我不愿意让先生看我成为黄脸婆，不愿让孩子认为我落伍；在工作中，我虽然不想当女强人，可是我想要别人认为我是一个敬业的女人，所以我要随时去调整身心状态。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们要始终去做对方心中的一块宝，让对方永远去挖，永远都挖不完。我和我先生，生活一辈子，我永远是他的良友。时代在变，环境在变，角色在变，先生在我的心中也在变，从前特别传统的，现在慢慢开放心胸……

　　GRACE：先生也在不断变化中，所以你就更不能落伍？

　　归亚蕾：是的，他变化真的挺大的。以前迷你裙在这里的时候(笑着用手指着膝盖上方五寸的地方)，我只能穿到这里(指膝盖下三寸)，但是现在他却觉得，短点也无妨。

　　我也在不断地充实自己，精神状态在不断的变化中。所以在我的家庭里，我们永远有谈不完的事情，小至家庭生活，大至社会。虽然我们都是不参与政治的，但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我们还常常讨论一些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永远有谈不完的话题。我觉得这样很好，内心充实的人会是最美的。

　　GRACE：你的身材一直到现在都保持得非常好，有什么良好的方法吗？

　　归亚蕾：我试过很多种锻炼身体的方式，比如说韵律舞，但后来发现，一停下来就会发胖。现在我觉得最好的锻炼方法是跳国标舞蹈，这种舞蹈既可以锻炼你的身体、锻炼你的四肢，又能提升你的整体气质，非常好。而且不受场地限制，在家里放了音乐也可以跳。我现在通常会一周去学三次国标舞。

　　GRACE：你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归亚蕾：我觉得保持平和简单是最重要的。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很公平，有的人不用努力便什么都有，有的人努力一辈子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所以心理就会不平和。但不平和伤害的只能是你自己。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学会快乐，不要总觉得世事不公。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

　　但我所说的平和，并不是指不去努力。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完全不努力，那没有收获是肯定的；但如果努力了，却没有做到，那只是时机没到，应该坦然地去面对它，快快乐乐地过日子。